孫遺世坐在院子裏的桃樹下,他看桃花,就要敗了。
遺時他,現在如何?
應吾應該是趕到了,遺時他,離開那裏了罷。
他現在心情仍舊難以恢複,他怎麼都想不到,邵遺時會通知他爹把他帶走。
——遺時,你就這般不喜我?
“公子!”
飛快跑來的,卻是介風和祝聲。
“公子!邵公子他……死了。”
孫遺世聞言,並不是介風和祝聲想的會立即質問,而是愣在當場,他沒有言語。
他卻在下一刻拚命地吐血,怎麼止都不住,後來是應吾和玉衡趕到,才勉強止住了,他陷入了昏迷。
應吾和玉衡此行,是來詢問邵遺時的下落,此時卻遇到這麼情況,他們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應吾都要忍不住告訴他,那天,是他給了孫壽飛鴿傳書。因為邵遺時給了他信,說他不離開了。
他想讓孫遺世誤會邵遺時,尋常時候孫遺世或許不會在意,但是在邵遺時笑著答應他之後,得知他那般動作。
那樣,他們就不能了,因為,孫遺世已承受不住。
——果然是如此……
孫遺世幾日未醒,這幾日,應吾和玉衡去了戰場,他們去那裏,找尋邵遺時——的屍身。
邵遺時是死了,可他們並沒有找到他的屍身,能證明他來過的,是一件沾滿血汙的桃色長衣。
衣下無人,他們無法,隻好返回去了丞相府。
但他們卻得知,右相府大公子孫遺世,行為舉止如幼童,不識人。
他們去看了,果然是,應吾和玉衡相視,惟餘一苦笑。
【如此了斷,
遺時,你可滿意?】
先前孫遺世沒有遭此劫數的時候,他隻聽了邵遺時的死訊便吐血不止,此時孫遺世已如幼童,自然不會有人提起邵遺時的事,所以他並不知邵遺時是死於征戰。
他不知道,散落於院子裏的書卷中,是邵遺時那日看罷他的訣別信後,寫給他的信。
那封信,是他對孫遺世一直以來,無法言說的感激與欣賞,他沒有說喜歡,但此舉已是明證。
——他邵遺時,喜歡上了他,他是孫遺世。
可是,那些東西連同那院子,都被孫壽下命燒了。介風和祝聲拚命搶回的,不過隻言片語。
他們自己留著,他們在等,等孫遺世恢複,把這些交給他,已不負他那般的喜歡。
邵遺時是死於征戰,當時正逢戰爭,孫壽便想了最慘烈的方式來結束邵遺時的性命。
孱弱的邵遺時,在戰場之上,當敵人長矛迎來的時候,他能做什麼?
唯有承受,唯有一死。
他們不知,邵遺時的屍身早已被孫世庭尋走,孫世庭舍了他的桃色長衣,為的是掩人耳目,為的是厭惡。
他怎麼都不會想到,他愛的邵遺時,竟然也會動情,是個男子。
他將邵遺時泡在藥草池裏,每日的為他換水擦洗,他不厭倦,他永遠都不會厭倦。
因為,從沒有什麼永遠。
三個月後,在藥草的浸泡之下延遲生出的屍斑出現在邵遺時手上,小小的,孫世庭卻喝的酩酊大醉。
醉夢裏,他哭了。
他沒有夢見邵遺時。
他醒來後,為邵遺時穿了正裝,他也是。
他同邵遺時泡進藥池裏,他燃了一把火,他和邵遺時在屋內,他等待死亡。
死在他邵遺時身邊的,是他孫世庭。
對他來說,這便足夠了。
【一代風華,就此湮滅,
若聞有哭,當為誰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