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剡帶著酒氣被兒子一路扶出了宮,身後無人跟隨。這位名義上的國君順位第一繼承人終於不用裝得像剛才一樣文質彬彬謙謙有禮,他一把推開田喜,趴在宮牆上嘔吐不止。
“父親……母親離家前告誡過您別喝這麼多的,您的身體受不了。”田喜過來要幫他順氣,被一腳踹開。
“不要跟我提你那個低賤的、無用的母親,她隻不過是我圍獵回來順帶的獵物而已。如果不是她,我親切可人的表妹怎會被氣死,族中的長老又怎麼可能倒戈相向!”
“我可憐的表妹……如果我當初一劍砍了那個賤人,表妹就不會死,還會給我生一個比你這條狗強一千倍一萬倍而且不會成天在田因齊那個雜種屁股後麵汪汪叫的繼承人,這樣老頭子還能多看我兩眼。”
“該死的老頭子,該死的表妹,該死的賤貨,該死的雜種!該死!該死!該死!該死!你為什麼不去死!”田剡一把抓過親生兒子的頭,把它撞在宮牆上,血濺出來像開了花。
“父親……”田喜在地上呻吟著。
“哦!對不起,看我都做了些什麼!”田剡把他抱在懷裏,撫摸他受傷的地方,“這是一個父親能做出來的事情嗎?我真該死!你會原諒我的對不對,原諒你這個慈祥勇武隻是偶爾愛發點小脾氣的可愛父親?”
“我……”
“哦你原諒我了!點頭兒子,點頭,老子叫你點頭聽見沒有?”他抓住田喜的傷處,用力按在土裏。
“對,就是這樣。這樣多好。父子一家親才對嘛!”
田剡站起來,把衣服上的血用指頭蘸了下放在嘴邊,舔了一口。
“現在我們需要編一些可愛的謊言來撫慰你那滿身都是嗆人味道的母親,好讓她不再跪在地上抱住我的大腿把肮髒的眼淚和鼻涕抹的到處都是。說實話她的臉上的皺紋跟老頭子一樣叫我惡心。可惜前三十年我都沒有偉大性地預見過。不然我可憐的表妹怎麼可能英年早逝……”
田剡掩麵痛哭。
“父親……”田喜掙紮著站起來,要過去扶他。
“不要打擾一個悼念亡妻的可憐之人,你這個賤妾生的賤種!”
於是田喜侍立一旁,一動不動。
“叫你辦的事怎麼樣了?”隔了不久,田剡擦幹眼淚,轉身詢問。
“打聽過了,那個葉初城不過是個拉麵館的老板,身世絕對清白。隻是不知怎的跟晏老夫子是舊識,所以因齊大兄叫他前去談判……”
“不知怎的舊識?身世清白?要我教你怎麼辦事說話嗎蠢豬?”田剡一個巴掌扇下去,田喜轉了兩圈倒地。
“我前前後後幾年的辛苦都比不上一個隻會耍嘴皮子的三流貨色,老頭子是真瞎啊!不過還好,他就快死了,隻要讓他死在遺詔擬出來之前,這大齊國千裏之地還不都是我的?乖兒子,你應該慶幸你有一個好父親,就算你無知,愚蠢,怯懦得跟條狗一樣,依然可以當上國君,依然會有無數人在你屁股後麵搖尾巴。所以,告訴我,你這傷是怎麼來的?”田剡捧著兒子的臉,親切地問。
“醉酒下馬……路上踩了空,摔成這樣……”
“很好,不過要加上你溫柔父親的戲份,我連夜把你送往醫館,含著熱淚請大夫為你療傷,徹夜都沒有安睡。這樣我們不必回家,可以去長樂坊快活一晚上,真是個棒極了的想法!第二天國人會說公子喜有一個疼愛他的好父親,齊國會有一個好國君,沒有什麼事情能比這個讓人更亢奮了!想一想我都饑渴難耐了啊!來跟上,我的乖兒子。”
滿身傷痕的田喜踉蹌上馬,無力地拽起韁繩,雙腿夾著馬腹,與前麵飛奔的身影一道,漸漸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