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冬過半,大雪蒼茫的燕國北境上鐵蹄肆虐,本來百裏不見人煙的荒涼土地上有成堆的奴隸手腳被縛,身負寒霜。
他們被關在一處簡易的柵欄裏,隻有兩個胡人看守,卻沒有人試圖逃跑,或是發難。所有人眼神死寂如灰,把單薄單衣上的雪花撚在嘴邊輕抿,一解思鄉之渴。
翻過前麵那座大雪山,此生就決計再無望回來啦!有人羨慕那些行軍半路上就凍死餓死或是被以種種方法殺死的同伴,雖無墳塋,起碼死在故國。自己這些人,死無葬生之地也就算了,聽說那邊的習俗是人死之後要行天祭,屍體要被狼群吃得骨頭都不剩才算,當真是要屍骨無存了,這可怎麼對得起生養了幾十年的父母啊!
一念至此,終於有人開始流淚,未落地便結成了冰,那人發瘋一樣直起身來,衝向圍欄。兩個胡人士兵竟也不管他,由著他跑了數百米。
數百米之後,一隻利箭射穿了他的咽喉,血撒出來,一樣結成了冰。他倒在地上,親吻著土地,安詳死去。
胡人首領克烈把弓放回衛兵手中,捋須微笑。
“聽說周人把修行境界分為四境十二品,依你看我如今能敵他們幾何?”他看向旁邊的軍師,軍師垂手低頭。
“我沒有去過更南的地方,沒有見過比您更加英勇的戰士。但根據祖先羊皮卷上的記載,您如今大概能與周人中臨塵一品的宗師爭鋒。”
“更南的地方……這是我即位以來第一次南征,我看見了過往三十年都沒有見過的景色。跟我們完全是兩樣,他們有石頭砌的房子來遮蔽風雪,有高大厚重的城牆保衛他們的土地,有鋒利的劍和長矛,有堅硬的鎧甲和盾牌。他們甚至有數倍於我們的人口。”
“可惜他們中的大多數都缺少勇氣。”軍師補充一句。
“被女人軟化了的骨頭和被權利腐蝕掉的心靈,這樣的人越多,我們才能走得越遠。”
克烈看向遠方滿懷憧憬:“聽說燕國的南邊是齊國,那裏有一座城叫臨淄,人們穿著金縷織成的衣服,每一間糧庫裏都是堆成山的糧食。一年四季都是春天,女人們穿著白色的裙子在風中起舞,權貴們趁機撫摸她們白的想雪一樣的大腿。”
“我們本來可以一直打到齊國……” 軍師欲言又止。
“不,我們隻拿足夠自己生活的物資,隻打自己需要的勝仗。這樣大雪山的男兒們才會是野狼。而不是成天隻知道喝酒和躺在女人身上的蠢豬。”
克烈再次開弓射死前麵一隻白鹿,手下的人都開始高呼。
“不要這樣讚美!”他說,“你們也要有一天像我一樣。那個時候我們就可以去齊國更南的地方,山上有青草跟樹而不是皚皚白雪,河水不會結冰,可以看見一群一群的遊魚擺尾巴。還有漂亮的柔軟的女人,摸起來像火燒一樣的女人,她們會坐著小船,劃著河水輕聲哼唱你們的名字。”
克烈轉身走向營帳:
“還有祖先們世世代代最想看見的。”
“稻花香裏說豐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