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世家權大,你要讓步,要妥協……一個月前你瞞著他們下令把難民的屍骨掩埋,已經被看做最大的努力……你總能找到借口掩飾自己的無所作為……但我痛恨無所作為。”
“與世家做出妥協,平民死傷越來越多,但能換來齊國的安定。這在你看來是最好的局麵……但你看見他死尚且如此悲傷,他的父母呢?城外上萬孤魂,他們就不是齊國的子民了?”
“……我要的從來都不是那個位子,站高站低對我來說毫無差別,我要的隻有公平。父親臨終前想到你是他的兒子,把齊國放到了一邊,但我做不到。”
田午後退幾步,躬身行禮。
理出於大義,禮出於心,無可辯駁。
田剡笑出了眼淚,讚歎著拍手。
“所以說……為了齊國?”
“為了齊國。”田午堅定地回答。
“最後還不是為了自己。我背叛了父親,我的兒子背叛了我。”田剡看向田喜,他不知什麼時候站在自己身後,此時走上前來與他並肩,意氣風發,躊躇滿誌。
“整整一百二十名宗師啊!你是怎麼說服他們的?”
田喜帶著恭敬的語氣,但已經沒有恭敬的動作。
“隻是跟他們闡述事實而已。父親,您老了。爺爺至死都沒有邁過臨塵的門檻,他用藥物續命活到垂垂老矣神誌不清,所以您才敢有想法。十年之前雖說是薑氏當政,齊國卻可以稱得上是鐵板一塊。爺爺老了,人心思變呐!”
“其實我覺得我還挺年輕的,你們都覺得我快死了嗎?”田剡難得地開起了玩笑。
“您還很年輕,隻是快死了而已。”田喜顛倒了語序,恭敬地回答。
“蠢貨啊蠢貨,當父親的跟當兒子的,全都是蠢貨,簡直無可救藥。”田剡苦笑著搖頭。
他看見原先忠於自己的宗師們沒有猶豫地大步離開,站定到百丈開外的地方。他看見一直站立在田午身後緘默不言的田因齊拔出了長劍,劍上泛著雷光。
他看見憐憫微笑著的田午,那笑容裏竟有一絲感同身受的味道;他看見與自己並肩的兒子,抬起頭來有一些神傷。
他最終望向了天空。
天空中站立著一個人。腳下踏著飛劍,身上穿著薄衣,一身縞素,像是在為誰送行。
田剡張了張嘴,想把身邊的田喜推開,然而卻已經遲了。
白色的光從那人的劍上射出來,直直地壓向二人頭頂,刺得耀眼。隻一瞬間,田剡看見自己和兒子的身體被絞成千百段,變成銀色的光粉撒在地上,一滴血都沒有流出。他還看見了百丈外宗師們驚愕的表情,和身邊同樣透明的兒子由狂喜變為怨毒的神色。
“多猛的一頭獅子……可惜還沒出籠就被自己蠢死了……”他這樣想著,被無形的力量拽去了深淵。
半片祖山化為青煙。
田午臨淵踱步,看著驚雷沉思。
許久以後,終於有人跪在地上,低聲呼和:
“神跡啊!”
齊國劍聖田忌,臨塵三品,大宗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