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一夜沒太多活,幹完就鑽進棚裏休息,七八個人弄點花生米,小酒一喝,聊天打屁。
約莫八點多的時候,我正在被子裏掐手訣,有人喊一聲:“鬼臉一,畫堂春喊你。”
棚裏人都笑了,笑的無比下流,紛紛拿我開玩笑:“又有得爽了!”
“娘的,老子長的再醜也比你好看吧?這種好事咋就輪不著老子。”
“鬼臉一加油,幹得那個騷貨明天起不了床!”
我苦笑兩聲,沒搭理這群流氓,套上衣服去找畫堂春。
毛家班二十六人有五個女眷,三個是演雜耍的小丫頭,一個搭戲的大姐,還有一個是與溫如玉並稱台柱子的女人,藝名叫畫堂春,名字有詩意,長的也漂亮,就是性格太刁,不過性子好的漂亮姑娘也不會出來跑江湖。
名氣不大,架子倒是挺大,每到一個能落腳的地方,畫堂春就喊我燒水洗澡,當然不是喊我一起洗,是要我給她擦背按摩。
誰讓咱手藝好呢,阿龍扭了腳,我給他按一回,畫堂春就纏上來,一開始還是她唱完戲,喊我去揉揉肩,捶捶背,可能是對我提不起半點興趣,久而久之也不拿我當男人了,洗澡時也喊我過去,按說這事我不吃虧,還占點便宜,可禁不住有流氓開玩笑,畫堂春為了證明我倆的青白,隔三差五就得說點癩蛤蟆別想吃天鵝肉的話,搞得我出了力還討不了個好。
空地上的幾間破屋,收拾出來給女眷住,窗戶紙早就破了,用木板子擋得密不透風。
我敲門進屋,畫堂春正在鋪床,她專用的大木桶已經搬到屋裏,頭也不回就說了三個字:“燒水去。”
“哦!”
出了門又回去,我問:“姐,水也沒有,拿啥燒?”
畫堂春不耐煩道:“門口不是有個井麼?”
“沒桶呀!”
“你不會想辦法?你腦子裏也被潑硫酸了?”
我幹笑道:“我是想讓你去要個桶,我這模樣也不好見人,萬一把村裏人嚇著,耽誤你洗澡!”
畫堂春扭頭看看我,也沒再罵:“行行行,你生火去,我想辦法!”
車裏拿了大鍋和鐵架子,想了想,還是到屋後生火比較安全,免得被溫如玉看到又找我麻煩,剛撿來柴火,畫堂春提著鐵桶來了,說是去班主借宿的人家要的,讓我利索點燒水,別耽誤她睡覺便回了屋。
而我拿著桶到了井前,探頭看去,反射著淡淡的白色月光的水麵,映著一個黑漆漆的半身倒影,沉寂的水井沒有一絲漣漪,而入夜後,井口冒出的水氣更加陰涼,稍看一會,就覺得臉皮冰涼,好像貼在一塊寒冰上。
吐了口唾沫,井水蕩出的圈圈波紋打散我的倒影,挺正常的一口井。
想不通便不想了,打水燒熱,提到屋裏灌了多半桶,畫堂春早就等的不耐煩,攆我出屋便泡了進去,我到屋後繼續燒水。
按說她要泡上十幾二十分鍾才會喊我擦背,可我出來沒有三分鍾,就聽她死了娘似的呼喊。
跑進屋,被堵死窗戶的屋裏彌漫著厚重的水汽,畫堂春穿著單衣泡在桶中,正拿毛巾擦脖子:“喊你半天,你耳朵聾了?”
沒接話茬,直接問她有啥指示?
她沒有立刻開口,而是沉吟片刻,這才帶著戲弄的口吻說:“鬼臉一,你什麼意思?”
“什麼什麼意思?”
“你說呢?”
我被她繞暈了,求她別賣關子,哪做錯了就直說,我改。
畫堂春冷笑道:“這是什麼意思?”她探出手臂,捏著一枚金戒指。
我想接過來看看,卻被她一聲站住嚇得不敢動,隻好問:“這戒指怎麼了?”
“你不知道?”
“不知道!”
“那沒事了!”畫堂春不再理我,兩手捏著金戒指打量,還用牙咬了咬,嘀咕一句:“是金的呀!”隨後又跟我說:“桶裏發現的,真不是你送我的?”
我瘋了才送她首飾,臉上卻苦笑:“姐,我倒是想送你禮物,可我也買不起呀!”
“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怎麼會出現在桶裏,天上掉下來的?”
說完,她還抬頭看屋頂,磚泥糊的破屋,連個房梁也沒有,顯然不是掉落下來。
我隨口道:“難道是我從井裏撈出來的?”
我是順著她的意思開個玩笑,井裏怎麼能撈出金戒指,就算是有人掉進去也該沉到井底了,我得使多大勁才能把金戒指晃起來?可畫堂春居然當真了,一對丹鳳眼中冒出金光,急忙說道:“那你再去撈一撈!說不定能給我撈一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