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心俱疲地回到靜和宮,看到凝煙正蹲在殿前的台階上拿著蒲扇,照看著熬藥的小爐子。
“你回來了?太醫院的辛太醫方才已經來過了,說娘娘著了風寒,加之心浮氣躁,需要好好調養,開了方子就去太後娘娘那複命了。”
撫了撫額頭,香琬朝著裏麵看了看,“娘娘這會還沒醒過來嗎?整整昏睡了一晚上呢。”
“辛太醫來時拿了些藥丸囑咐給娘娘服下,剛才景春姑姑出來說額頭沒有早上那會燙了,要我趕緊將這藥熬好後端進去,一並喂娘娘喝下,等發了汗,娘娘就能舒服些了。”
“嗯,這樣也好。”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昨晚一夜沒說,今早又從靜和宮和慈寧宮打了個來回,此時身上困乏極了。
凝煙抽空抬起頭看了一眼香琬,“你昨天陪著娘娘淋了雨,又奔波到這會,身子怎麼受得了,我在屋裏給你放了點心,又給你被窩裏放了湯婆子,你吃點東西就去稍微眯一會吧,等會娘娘醒了,我進來喊你。”
勉強撐起一個感激的笑,“姐姐有心了,我這就去躺一會。”
昏昏沉沉地睡起來,已經是臨近傍晚。
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就急匆匆地進了寢殿。
景春姑姑扶了靜妃起來半坐著,正伺候她喝藥,見香琬進來了,忙招她過去。
“本宮下午那會醒來,聽凝煙說你回屋躺下了,想著你累了,就讓她們別叫醒你。”
“奴婢多謝娘娘關懷,娘娘這會感覺好些了嗎?”香琬關切地問道,隨手捧過一盤蜜餞,準備等靜妃喝完後遞給她,消解一下嘴裏的苦味。
攏了攏額上的碎發,靜妃苦澀地一笑,“昨晚回來昏昏沉沉的,仿佛連身子也不是自己的了,皇額娘特意派了辛太醫前來為本宮治病,這會感覺身子沒之前那麼燙了,人也清醒了許多。”
香琬不敢抬頭去看靜妃因為發燒時溫度過高幹裂的嘴唇,還帶著些許蒼白的臉,更不敢看她有意無意地將目光瞄向門口,好像在期盼著某個人的到來。
在昏迷之中,苦苦喊著的那個人,是不可能來這靜和宮的。
景春姑姑自然也將靜妃的失落盡收眼底,“娘娘,奴婢囑咐凝煙為您燉了黃豆豬腳湯,這會應該快好了,奴婢去小廚房看看,讓香琬陪您說說話。”說罷朝著香琬輕輕使了個眼色,示意她開導開導靜妃。
靜妃喝完了藥,拈了幾顆梅子來吃,新長成的梅子酸得她皺了皺眉,了無興趣地將梅子扔回盤子裏。
“本宮聽景春說你早上那會去找皇額娘了?”
“是,太後娘娘很關心您,立馬派了辛太醫來咱們宮裏,太後還囑咐奴婢用心照顧您。”
“你倒想得周到,知道去皇額娘那裏給本宮搬救兵,否則就算本宮病死在這裏,恐怕也不會有人知道。”
自從有了身孕之後,鹹福宮的蘭貴人身子愈加嬌貴,皇上撥了好些太醫前去給她保胎,靜妃現在又是最不得寵的妃子,一個小宮女前去太醫院請太醫,他們一定會找借口推辭。
取來一個鴨羽繡花軟枕墊在靜妃的脖子下,“娘娘不要這樣說,奴婢去慈寧宮不消一會,辛太醫就到了,您昨天那樣傷心,奴婢不忍心打擾您,但您也該顧慮著自己的身子,總歸身子是您的啊。”香琬溫身勸著,隻覺著嗓子發澀。
“說什麼身子金貴,左不過都是你用來安慰本宮的話罷了。”說著拉了香琬坐在自己的床邊,“香琬,你不要為了本宮忙來忙去,什麼湯呀藥呀的,都可以拖一拖再喝,這殿裏也沒有別人,你坐著,本宮就是想跟你說會話。”
此時殿內點起了蠟燭,靜妃更顯疲憊,這場突如其來的高燒竟好像抽去了她一半的真氣。“好,娘娘您說,奴婢聽著就是。”香琬盡力撐起微笑來。
靜妃費力地抬頭看著頭頂的紅絲絨厚帳子,之前昏黃的眼眸漸漸透出星星點點的光亮,悠然回憶起那如曇花般短暫綻放的後宮生活。
“進宮那天是順治八年,本宮的家族哥哥們提前半個月就送本宮從科爾沁趕往紫禁城,八月十五,梳著高高的鳳鳴朝陽發髻,並排溜著翡翠滴子步搖,繁複的大紅鳳袍上綴著碎珠流蘇如星光閃爍,光豔如流霞,儀仗隊逶迤著走過漫天紅色的後宮到慈寧宮,緩緩來到皇上的麵前。”
“那時本宮還年輕嗬,家世顯赫自不用多說,當今皇太後是本宮的姑姑,夫君是本宮的表哥,縱然赫妃是將門之女,寧妃是文官之後又如何,她們的年輕貌美本宮同樣擁有,但本宮的母家,她們望塵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