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七月二十九日(1 / 3)

《曉鬆說——曆史上的今天》來到了7月29日。1890年的這一天,凡·高去世;1928年的這一天,李嘉誠出生;再有就是1836年的今天,法國巴黎的凱旋門落成。

偉大的畫家凡·高去世

1890年的這一天,凡·高在一片麥田裏結束了自己的生命。在凡·高死後的這麼多年裏,我覺得他在全世界文藝青年的心中,已經遠遠超越了一個畫家的地位。當然他首先是一位偉大的畫家,但是由於他的整個人生、他昂揚的生命力以及他悲愴的生活,給人們帶來的那種衝擊和懷念,尤其是那本描寫他的傳記《渴望生活》,以及那首關於他的歌Vincent(Starry Starry Night,《繁星,繁星夜》),這首歌因為他那幅著名的畫作《星夜》而得名,這一切讓凡·高在所有人的心中成為生命的代表,而不隻是一個畫家。有關他的繪畫我就不多說了,因為我自己不太懂畫,我看凡·高的畫的時候,就覺得這人怎麼畫的東西這麼怪,尤其是這個《星夜》,星星都畫得那麼大,掛在天空中,這凡·高是不是有散光啊?因為最開始不懂畫,也不懂藝術,不懂什麼叫生命,不懂什麼叫印象派或者表現主義,所以小的時候我就奇怪這星星怎麼那麼大,一顆顆星星都那樣打轉,我說這個人肯定有散光。

很多年之後當我讀了《渴望生活》,當我仔細地把Starry Starry Night這首曲子彈出來,把歌詞全部記住的時候,我對凡·高才有了新的認識。Starry Starry Night是一首特別特別長的歌,歌的最後幾句詞寫得特別好,在寫到凡·高最後自殺時,它說:“When no hope was left inside on that starry starry night,you took your life as lovers often do。”——在所有希望都已經失去的繁星繁星夜,你對待自己的生命像所有相愛的人一樣。因為很多相愛的人最後是自殺的。寫得非常淒美。“But I could have told you,Vincent,”——但我想告訴你一句話,文森特“this world was never meant for one as beautiful as you。”——這個世界再也沒有遇見像你這樣一個美麗的人。歌詞的作者叫DonMclean(唐·麥克林),是一個美國人,美國人通常歌詞寫得都不好,沒有英國人寫得好,但是這首歌寫得特別好,後來我去唱卡拉OK時也經常點這首歌,這首歌還被很多中國歌手翻唱過。

大家如果去卡拉OK,一定要聽一下這首歌,特別美。

因為這一切,凡·高在我們的心目中遠遠超過了同時代的其他藝術家。

當時,塞尚、凡·高和高更被稱為“後印象派三傑”,但是在大家的心目中,凡·高遠遠超過了塞尚、高更。不光是因為凡·高的自殺,人們從他的整個人生跟繪畫作品中體會到了“生命”跟“生活”其實是兩回事兒,我也深深地體會到了這一點。藝術是從一個人的心靈出發的。凡·高其實是個最典型的例子,包括我後來也做藝術,看了那麼多藝術家的作品之後,我覺得藝術就是藝術家的生命力。我覺得“生命”是一種東西,“生活”是另外一種東西。就像有時候聽人唱歌,你覺得大多數人都是在歌唱生活,於是就管歌唱生活的叫作“唱歌”。但一些非常偉大的歌者,他們並不是在歌唱生活,他們是在歌唱生命,歌唱生命的人我就認為他們在“歌唱”,而不是“唱歌”。

凡·高是一個生活特別簡單的人,他一輩子除了畫畫,就是謀生,沒幹過什麼事情,愛情也沒有那麼豐富多彩,他所經曆的愛情就是曾經向一個房東的女兒求婚被拒絕,後來愛上過一個懷過孕的妓女,就這樣簡簡單單的生活,一生都在畫他的畫。他的家庭生活也非常簡單,隻有一個愛他的弟弟,他的弟弟是他一生中唯一的摯友。凡·高一生窮困潦倒,實際上並沒有賣出一幅畫,有一次他非常高興地去跟自己的弟弟說,我終於賣出去一幅畫,實際上這幅畫就是他弟弟出了錢,找一個人當托兒來買的。弟弟一生都崇拜他、愛他、支持他,在凡·高自殺之後半年,他也因病追隨哥哥而去,這是一對非常感人的兄弟。

凡·高曾經跟一些畫家比較要好,比如說跟高更,但最後還是爆發了激烈的衝突。凡·高有一幅著名的畫,叫《割耳後的自畫像》,一個灰暗的人在那裏,臉色都是鐵青的,就是跟高更爆發了激烈的爭吵之後,凡·高把自己的耳朵割下來了。高更當然最後也瘋了,他拿著凡·高的耳朵,跑到南太平洋一個叫塔希提的小島上待了一輩子。那時候的畫家都有著昂揚的生命力,包括音樂家、作家,大家都覺得他們有一些精神上的問題,正常人看起來就是覺得有病,其實那不是病,那就是昂揚的生命力。

凡·高在最簡單的生活中綻放了最昂揚的生命力。他畫的所有東西不是因為散光,那是我小時候的認識,那是因為在他自己心裏,星星就是那麼大,向日葵就是那樣昂揚。印象派也好,或者說表現主義也好,最重要的就是畫出來的並不是眼睛看到的東西,不是我在生活中看到的東西,而是心靈看到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