跋跋

一般說來,當一個集子選定,再從從容容地泡上一杯茶,燃上一枝煙,信筆寫一點諸如“後記”或“跋”之類的文字。確實於作者不啻一個小小的享受——它所帶來的那一分輕鬆和愜意幾乎是無可替代的。然而,這一回在我卻不盡然。

《尋找合點》是關於我的軍旅文學理論批評的一部選集,它的內容主要來自我前此的《紅·黃·綠》(1989年)、《灰與綠》(1992年)和《黑與白》(1993年)等幾個集子以及一部分尚未結集的文章。它大致記錄下了我自80年代中期(準確地說是1986年)“半路出家”從創作踅向理論批評以來約摸近八年(中間還有一年基本輟筆)光景中蹣跚前行深淺不一的足印。它的“命名”沒有沿用我前此的所謂“顏色係列”,其實已經意味著某種結束,或者說是我對自己過去的一種告別。

總的來看,雖然說軍旅文學作為一個醒豁的群體現象或頗具規模的文學運動,在80年代末已然走向了消解或停滯,但它的曆史功績卻深深地刻進了曆史的年輪,它的許多經驗教訓也是一筆筆富有啟示價值的財富。我在1993年秋天發表的長篇論文《新軍旅作家“三劍客”——莫言、周濤、朱蘇進平行比較論綱》,就是企圖通過幾個有代表性的作家的個案研究,對新時期軍旅文學進行或一側麵的清理和反思,並記錄下它的輝煌與黯淡。同時,我也希望該文成為我自身的一個“總結”——就像我在結語“告別‘三劍客’”中所說:“我想暫告一段落,並希望此文能成為對我的‘三劍客’這個說法的一個比較係統紮實而又個人化的闡釋。而且,任何解讀都是自我向本文投射、本文向自我敞開的互逆過程;此文也不僅僅是指向‘王劍客’的,它同時也是解答自我的一次富有挑戰性的精神探險。所以,它對於對象和自我都帶有某個階段的總結性意味。”——我自認為該文在思路、方法和寫作上的努力都使我的批評路向和風格有所變化,並以此為我過去的批評畫下了一個基本滿意的句號。

今年,我先後承接了兩個研究課題——一個是作為解放軍藝術學院文學係教材的“新時期軍事文學史”,一個是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主編的《中國當代文學史》中有關軍事文學的章節。我自知我並非是這些課題的理想人選,但我也是被趕著鴨子上架——沒有退路了。我隻好一方麵找來若幹中外文學史著作,逐一學習研究它們的體例、路線和方法,以求有所借鑒,構築一種適合我和我的對象的框架;另一方麵,我不得不審慎地將我對龐雜軍旅文學世界的切口收縮到一個相對單純的角度——比如“1980年代的中國軍旅小說”,以便駕馭和把握。我想,這次“重返”曆史其實是一次新的麵對——我至少必須在我此前的研究基礎上有所延續、深化和拓展,也就是說,我要學會用一種更科學、規範、全麵和係統的眼光重新審視那段曆史,並努力從中得出新的理解與感悟,再加以個人化的整合與表述。如果我能把這件事情做好,一當我以後再回到評論的時候,是不是有可能給讀者一點新的麵貌和氣象呢?

當此關口,選編這樣一部文集至少對我個人來說是意味深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