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風起揚州(2 / 3)

郎君遙指那匾,道:“阿越、老張,我們不如先去那裏飽餐一頓祭一祭五髒廟,再一覽此處風月。我聽聞揚州的夜景與東京相比更有一番風味,今日便一覽這揚州夜景吧。”

言罷又瞥了瞥書童阿越,果然見到他眉開眼笑的模樣,郎君在心中直讚自己聰明。麵上卻不露聲色,領著身後二人往明月樓去,雖隻不過數十步腳程,但未至廳堂便聽得其中傳來陣陣吵鬧聲,甚至還有金器相交之聲。

老張虎目一定,忙轉頭向左右巡視,方才在河上,老張便覺得事情詭異,老艄公雖身子不比年輕人,但其行舟的水上經驗甚足,舟又怎會無緣無故側翻?不是船上的人,那麼……

郎君正欲擠入人群,卻聽得大堂內一聲吼叫,接著便被老張大手一拉,又聽得“嘭”的一聲,似是什麼重物向人群中砸來。人群中擠在最前方的那幾個人都向後傾倒,重重摔了一跤,而橫疊在他們身上的卻是一個雙目翻白的短衣大漢,那大漢口中還淌著鮮血,郎君雖險些跌了一跤,卻在老張保護下並沒有傷到分毫。

“金致誠!你這龜孫子還想動手?”

一聲怒吼從廳堂中傳來,老張扶穩郎君後便拉著他往後走,書童阿越也瑟瑟抖跟在老張身側,在老張高大身軀的映襯下,阿越就像一隻瑟瑟抖的綿羊一般。

這酒樓大門前成堆的人群炸開了鍋,幾個摔倒的人也艱難支撐著站起來,場麵一片狼藉。郎君隻聽得大堂內外叫嚷聲濤陣陣,而堂內又傳來銳器劃破衣物、皮肉的聲音。

“郎君快走。”老張在郎君耳畔低聲道,手已經扶上刀柄微微壓低了刀鞘。此時此處遇到了酒樓被江湖人生事,看著那躺倒的短衣大漢胸膛那一抹烏紫,老張便知道這人活不過三,隻是這一腳並非為頃刻要他性命,其中力度掌控得十分精準,怕是裏邊鬥毆的不是尋常豪傑。為避禍端,還是走為上計。

“無妨,這酒肆繁雜之所,有幾個閑人鬧事再正常不過,這事情在東京我也不是第一次見。”郎君定下心神,輕搖折扇,在持扇手劇烈顫抖中咬緊下唇努力做出一副不以為然的模樣。

“郎君不可!這廳中怕是……有江湖人在鬧事。”老張猶豫片刻,還是出“江湖人”這三個字。

“江湖人?什麼是江湖人?”那郎君奇道,眼睛睜得大大的。

“我從未聽過這等人,父親也從未提過。”

老張不顧隻到他腰間的書童憤憤的眼神,盯著郎君清澈雙眸道:“江湖人行的乃是快意恩仇的事情,平日裏大多行俠仗義,打抱不平……”

言至此處,老張卻頓住了,郎君那雙晶瑩的眸子裏邊滿是自己看不懂的東西,那是一種專屬於年輕人的衝動,老張想起來了,自己刀下的亡魂裏,已經數不清有過多少這種眼神的年輕人。

那些年輕人,也是相信這些的,隻可惜……

郎君眼裏似乎冒著光,一丁點害怕的模樣也不見了,收起折扇便探頭往店內瞧去,又道:“喔?書上所寫的俠客就是指的這些江湖麼?”

這一回,老張並沒有阻止他,隻是用一種似憐愛,又似惆悵的眼神看著這個年方二八的年輕人。

“這些江湖人既是俠客,想必是在懲奸除惡咯?”從正門的角度,並不能看清店內生了什麼,郎君隻能瞧見幾個手持長劍,身著青衣的男子擺開陣勢的樣子,正欲往前一探究竟時,卻被書童阿越扯住了袖口,同時也被老張輕抓臂膀。

郎君不解回頭,隻見到老張麵色陰沉,一副似是想什麼,卻又噎著不出口的模樣。

“當初太湖剿匪,張溫文前輩可是親手斬下過那馬賊蔣舒的腦袋的。如今重見江湖紛爭,心中不欲前往主持公道麼?”聽聞背後一個聲音傳來,老張深深吸了口氣,緩緩回頭卻見一位清新俊逸的公子正抱拳行禮。

那公子身著黑色長衫,頭帶褐色逍遙巾,腰間除了配著一塊睡虎形狀的白玉外,還有一柄三尺長劍,劍鞘簡樸無華,冷得滲人。而這公子雖打扮得一副謙謙君子模樣,可麵上棱角分明,猶如刀刻,眉間蘊著堅毅與滄桑,雖年紀不大,但卻給人一種成熟穩重的感覺。郎君與阿越一霎都為其神采折服,而被破身份的張溫文卻又倒吸一口涼氣。

隻因為,麵前的這位公子眉間不僅僅隻是堅毅與滄桑,還深藏著鋒芒,嘴角含著溫潤的微笑,這般風華的人物張溫文自問行走江湖十五年來從未見過。

“全無內息……不是江湖中人?”張溫文想道,但真正令他驚詫的並非這公子的儀表與武功,而是他竟然能夠認出自己,認出一個退出江湖已有十年之久的人,在江湖這種地方,如若十年都沒有一個普通的成名人物一丁點兒傳聞,那麼這個人大約就已經可以被人們認為是死了,至少他在江湖上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