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下午,阮大誠書記從美國考察歸來。
阮大誠先找譚平山交換意見,經過思想交鋒,曉以利害。
阮書記說:“此事已在全國產生廣泛影響,省書記和省長都打來了電話,如不馬上糾正,將危及你的職務和仕途。”
市長譚平山承認了自己的失誤。
緊接著,市委召開常委擴大會,對大王莊商業開發中的野蠻拆遷和進京抓女記者問題,做出了處理意見,決定立即釋放林清蓮記者,並召開新聞發布會,公開向林記者和所在報社賠禮道歉,並做出相應的補償。責令開發商陳風賠償高鶯和村民的損失,包括醫療費,誤工費,按市場標準如數賠償動遷房屋的價值。
檢察院召開會議,決定撤銷對林清蓮誹謗市長譚平山一事的立案,並撤銷拘傳。
會後,市委宣傳部長和檢察長一同驅車,來看守所接女記者出去。並在契丹大酒店安排了總統套房和豪華酒宴,為女記者接風壓驚。
可是林清蓮堅決不出牢房,她聲稱:“非得譚平山本人親自來,當麵向她認錯不可。”
譚平山無奈,隻好親自來到拘留所,向林清蓮記者道歉。林清蓮這才走出拘留所。
阮書記要求市政府,責令開發商陳風賠償高鶯和村民的損失,包括砸壞的家具,還有醫療費,誤工費,按市場房價標準對拆遷房屋進行補償。
《中國XX報》總編牛若齡來到賓館看望自己的記者林清蓮。
林記者撲到牛總編懷裏大哭,
市裏召開了有省內外幾十家傳媒記者參加的新聞發布會,公開向林清蓮記者道歉。
晚上,吳波開著車來到街上。
他買了一大包水果,來到賓館看望林清蓮。
林清蓮剛在餐廳吃完飯,她與吳波一起上樓,接過他買的一大包水果。
兩人在沙發上落座。
“牛總編呢?”吳波左右望望問。
“他去省裏看北大老同學去了。”林清蓮遞給吳波一杯水說。
“昨天晚上,我上網又看到西域市一起野蠻強拆事件,”林清蓮說。
“那是怎麼回事?”吳波問。
“那個市要開發星河灣,開發商野蠻奪地,政府主要領導指揮6家包工頭,動用200多輛挖掘機、推土機、吊車、運輸車等大型機械,帶領1500多個民工進行強拆的是西域市政府,近百人的城管執法大隊隊員,現場“保衛”強拆,不允許媒體記者和被強拆單位的人員拍照,現場氣氛十分森嚴,其規模相當於一場小型戰爭。”林清蓮說。
“又是一場權力和資本的盛宴。”吳波說。
林清蓮給他講述自己在獄中的遭遇。
“我這些天在獄中,想起最多的是加繆,那個西西弗斯的神話,不停地推著巨石上山又滾下。我在想,我這幾年搞了很多的批評報道,是不是在做一種無效又無望勞動,而這次被抓,是不是命運對我的這種行為的嘲弄?”林清蓮說。
“我想那倒不是,你是背負著良知和正義,你柔弱的肩膀上負載的太沉重了。”吳波說。
“我在獄中受到‘母獅’的淩辱後,那天晚上我做夢,夢到我母親死了,我回老家送葬,冥樂嗚咽,天色陰沉昏暗,眼前晃動著很多逝去多年親人的臉,夜晚的霧氣中,飄浮著憧憧的黑影,”林清蓮說。
“我能理解你那時的心情,可惜我沒有在你身邊安慰你。”吳波說。
“我又想起卡夫卡的《城堡》,那個染了結核病,英年早逝的作家寫的小說,寫一個土地員無家可歸,渴望公正,但又始終見不到長官,荒謬地被殺身亡的故事,”林清蓮說。
“我們好像活在一個荒謬的空間,人類在墮落,大家都遠離上帝,陷入荒謬與虛無中。”吳波說。
“我在思考,我是不是喪失了生存意義,那天晚上,我曾想把床單撕成碎條,吊死在監舍中算了。”林清蓮說。
“你可不能做那種傻事。”吳波說。
“後來我想到自己的父母,我不能給他們帶來無盡的傷痛。後來終於打消了死的念頭。”林清蓮說。
“一位先鋒的青年作家,在作品中寫到,人類的終極困境,人與人無法建立信任,死亡帶來虛無,做為個人,無法單靠自己來確立生存的意義,”吳波說。
“我想起有位自殺的詩人,名叫江子,在他的內心中,現實生活與理想的巨大反差,最終使他走向死亡,卑微貧窮的環境,理想的遙不可及。最終使他痛苦不堪。”
“後來他去了外地的一個火車站,趴在火車鐵軌下,巨大的車輪呼嘯著從他柔軟的身體上碾過去了。”吳波沉重地說。
“文學不能提供安息,文學家在意義崩潰中瘋掉。現在我明白了。為什麼有那麼多悲觀主義哲學家以自殺離開這個世界。”林清蓮說。
詩人江子說,“現代人信仰喪失,陷入庸俗和紊亂,生存意義虛無感覺,荒誕和苟活是唯一樂趣。”吳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