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龍市
這個在天安市千裏之外的城市,委實也和天安市兩種風格。天安市是地地道道的南方城市,精致典雅的魚米之鄉,連空氣裏都帶著濕潤。青龍市則是徹頭徹尾的北方城市,豪邁大氣的山水之地,風吹在臉上都幹脆得很。
第一次和雷諾出差,胡曉明很興奮,可是又覺得奇怪:“雷隊,楊隊要留下主持隊裏的事,為什麼你不讓葉知遠來呢?”
“怎麼,”雷諾笑問,“我隻會帶著葉知遠到處跑嗎?”
胡曉明不好意思地笑了。
兩人一到青龍市刑警隊,就受到了同行的熱情接待。黃鬆濤也不顧自己還是鐵拐李,親自陪他們一起重溫案情。
“哎,一眨眼都十年過去了。”比雷諾還略年長的男人不能不感慨,“青龍藝術學院的案子,是我進咱們刑警隊接手的第一個大案。那時候年紀也輕,一進現場都差點兒吐了。不怕你們笑話,我現在都時不時會夢見那個女學生。她死的樣子,我真是這輩子也忘不了。”
負責開車的湯全訝異道:“黃隊,還有你怕的事兒?”
黃鬆濤一巴掌蓋上他的後腦勺:“開你的車。”
那時正值盛夏,新鮮豬肉擺不上四五個小時就臭了。下了一場雨也不頂什麼用,地皮很快就曬得繃幹,還是熱得跟蒸籠一樣。
黃鬆濤出現場的時候,還帶著一身的臭汗,一邊擦著,還一邊往下淌。沒看見屍首,就先聞見一股惡臭,成群的蒼蠅嗡嗡作響,一陣一陣地從他身邊飛過。好事的學生們在警界線外圍了好幾圈,卻比蒼蠅更吵。他用手帕捂了嘴,跟著蒼蠅走了進去,就看見那個女孩睜著眼睛躺在草地上,皮膚白得像刷了石灰。她就像一具精致的洋娃娃,眼珠上灰蒙蒙的,仿佛蒙了一層白霜。
回憶到此處,黃鬆濤就不禁搖頭:“屍體就在校園裏的一處樹蔭裏。死者叫曹單,很年輕很漂亮的一個女孩,才十九歲,能彈一手的好鋼琴。”
雷諾:“鋼琴?”
“對。他們學校的老師都說,她起碼是十年難得一見的俊才。從小到大,參加過數不清的鋼琴比賽,拿獎拿到手軟。”
雷諾一邊聽,一邊翻看當年的資料。曹單有一頭卷卷的長發,穿一身潔白的連衣裙,若不是那觸目驚心的鮮血和傷口,她就像一個絕美的洋娃娃靜靜地躺在草地上。頭下枕著一塊石頭,腳上金色小羊皮的涼鞋在掙紮中一一掉落,歪歪斜斜地在茂盛的綠草中若隱若現。現場的照片從來沒有美感,可是這個女孩子驚人的美貌,第一次讓充滿死亡氣息的東西散發出一種淒美的味道。
唯一破壞了畫麵的,恐怕就是那雙被砍得血肉模糊的手。
胡曉明看著那雙手,不覺睜大了眼睛:“她的手指也被砍了?”
黃鬆濤:“對。”在他聽說了孫黎案後,也不能不注意到有如此鮮明的相同點。
雷諾看著屍檢報告卻微微皺起了眉頭:“脖頸上留有指印,後腦勺也有重物敲擊過後的致命傷?”
胡曉明指著現場發現的那塊石頭道:“就是這塊石頭嗎?”
黃鬆濤應了一聲。
胡曉明年紀輕,不大懂人情世故,心裏有疑惑就直接說了出來:“一個凶手的話,又是砸又是掐的,不是有點兒奇怪嗎?”
雷諾穩重地道:“從常情看,是有點兒奇怪,但是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沒錯。”但是黃鬆濤並不介意,在副駕駛座上別過身體道,“所以我們推斷,要麼是凶手掐著她的脖子,猛地把她摁倒在地,結果剛好撞在了這塊石頭上,要麼就是凶手先推倒了她,然後又掐住了脖子。總之,在她失血過多以前,就已經先因窒息而死。”
雷諾輕輕抿了一下嘴唇,沒說話。
胡曉明點了點頭,忽然又冒出個念頭:“唉?有沒有可能是兩個凶手?一個從前麵掐著她,一個拿起石頭從後麵砸了她?”
作為一個新人,小湯對這十年前的舊案了解得並不比胡曉明多,直到現在才能插上一句嘴:“如果是那樣的話,石頭不是應該掉落在其他地方,不應該被曹單枕在腦下吧?”
胡曉明:“呃……也許是凶手故意放在那裏,製造隻有一個凶手的假象?”
小湯:“這樣的話,聽起來更像是其中一個凶手想要嫁禍給另一個凶手,而不是合作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