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想起了女人。想起了在小縣城裏的日子,想起了自己本來是誰。
他覺得有必要查清楚女人是誰,丁樹海是誰,女人和丁樹海又是什麼關係。一查之下才知道,原來女人也好,丁樹海也罷,都不是什麼無名小卒,很容易就找到了他們的資料。
女人曾經是一個才華橫溢的小提琴手,在前途無可限量的時候嫁給了一個男人。
那個男人是海外歸來的青年才俊,隻用了十年,就完成了從傑出律師到商業钜子的驚人轉身。
沒錯。那個男人就是丁樹海。
兩個頂著光環的人,閃電一般地相戀結婚,曾經是一個轟動全城的大新聞。天才和天才的結合,足以讓所有的人嫉妒得眼紅。
但是也許美好的東西本來就不能長久,就像燃燒得越猛烈的火焰越容易熄滅,又或者……是那些不願意看到他們幸福的詛咒真地起了功效,這段華麗的婚姻不到一年就以離婚告終。
離婚的原因他沒有查到。那個時候的媒體沒有現在這麼八卦。兩個人悄無聲息地辦了離婚,等到外界反應過來已經是好幾年後的事。黃花兒菜都涼了。
但是他還是可以想得到原因。他的那個朋友,丁樹海的兒子,和他同年同月出生,隻差了一個月都不到。
最精彩的還不隻是這樣。
很快,丁樹海又來找那個朋友。那一次,朋友的女朋友也在。丁樹海一看見女孩的臉,整個臉都僵硬了。雖然隻有一瞬間,很快便竭力掩飾了下去,可是並沒有逃過他的眼睛。
他忽然回想起一件可怕的事。
當年在小縣城的時候,一度盛行過一個謠言:女孩和他長得那麼相似,是因為他們的父母有不道德的關係。
如果女孩確實和他相似,但並不是因為她的父親和他的母親,而是因為……他實在控製不住自己的想法。可是這一次卻沒有那麼容易得到答案。女孩的父母都隻是普通人,和丁樹海那樣的大人物怎樣也找不出聯係。
然而,就在他自己都要放棄了,鬆了一口氣地接受是自己想太多的時候,這個原本毫無根據的想法,卻偶然地從女孩那裏得到證實。
她終於想起了他是誰,雖然那已經是他們認識快一年後的事。
她很開心地和他回憶起孩提時代。他們沒有真正麵對麵地一起玩過,但是他會趴在陽台上看她在花圃裏拍皮球。他們也沒有說過話,但是一起說過童謠。
他們共有的回憶也就這麼一點點兒,很快便講完了。所以自然而然的,她就講起了另外一些事。
你知道嗎?她說,其實有好幾次,你看我拍皮球,拍著手和我一起說童謠的時候,你媽媽就在你身後看著你。
他一下子就懵住了。腦子裏混亂一片,眼前都變得茫然,隻能呆呆地問了一個無意義的問題,是嗎?
他隻記得女人是那麼地討厭他想要接觸小洋房以外的世界。他永遠也忘不了,三歲那年,女人歇斯底裏地把他擄進小洋房,一點兒也不顧及他細瘦的胳膊被拽得生疼。他被嚇得嚎啕大哭,保姆--也就是他後來的養母臉上紅腫一片,撿起了從他手裏掉落的雛菊,卻不敢送還給他,隻那樣怔怔地站在花圃前。
他一直很害怕女人。他覺得她一點兒也不愛他。可是卻又對她保持了莫名的依戀。
嗯。已經變成少女的女孩子很肯定地點了點頭,回想一會兒,又慢慢地開了口。而且有一次……少女抿了一下嘴唇,我還看到她哭了。
他愈發的愕然,覺得很不可思議。女人哭了?為什麼哭呢?
唉!少女輕輕地歎息,其實我挺喜歡那幢小洋房的,誰也沒想到後來會發生那樣的事。
他心不在焉地垂下眼睛:嗯……
哦,對了。少女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就是那天,說到這裏又頓了一下,努力找了一個合適的詞,你媽媽出事的前兩天,她來過我家。
他吃了一驚,急忙睜大眼睛,遊蕩的三魂七魄也呼啦一聲都回到了軀殼裏:她去幹什麼?
她去找我媽媽。
你媽媽?心中的警鈴尖銳地響起,刺得兩邊太陽穴都猛地一跳。
對。少女記得很清楚,一點兒折扣都沒有打。她說想跟我媽媽聊聊,我媽媽就叫我爸爸帶我去樓上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