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你留著慢慢欣賞吧(1 / 2)

她說想跟我媽媽聊聊,我媽媽就叫我爸爸帶我去樓上玩了。

你知道她們聊了什麼嗎?

不知道。少女枉顧他失望地搖了搖頭,我爸爸陪我玩了差不多有半個小時,就聽到樓下忽然傳來啪嚓一聲,很響亮很響亮。少女好像當真又聽到了那刺耳的聲響,臉上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一絲餘悸。我連忙跟著爸爸跑下樓去,看見你媽媽……直挺挺地站著。少女困難地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我從來沒有看過一個人,可以站得那麼直,好像隨時會斷掉似的。

可是我媽媽坐著,一直低著頭,兩條腿也並得緊緊的,兩隻手很緊張似地摳著膝蓋。在她們中間,一套陶瓷茶具全部打翻在地,碎片和茶水濺得到處都是。我和我爸爸都嚇了一跳。我爸爸問,怎麼回事?但是你媽媽和我媽媽誰也沒回答,也沒看我們一眼。我隻看得到你媽媽的手在身體兩側緊緊地捏成了拳頭,還以為她要打我媽媽,但是她就那麼一聲不響、什麼也沒做地走了。然後我媽媽就捂著臉哭了。再後來,我爸爸就叫我自己去花圃拍球玩,而他留下來陪著我媽媽。

那天的事我自己想了好幾次,現在有的時候都會想起來。

我覺得……

說到這裏,少女不覺退縮了一下,但又鼓起勇氣。人們總是追求真相,也不管自己是不是能夠承受真相。她也不例外。

你媽媽會自殺,應該和我媽媽見的那次麵有關。她們差點兒吵起來,可是比真的大吵了一架還要激烈。可惜,我不知道她們之間究竟說了什麼。

少女皺起精致的眉頭,兀自煩惱。

他卻茅塞頓開了。她不知道她們之間究竟說了什麼,但是他知道。

他瞞著所有人,獨自去見了少女的媽媽。年過半百的女人一眼就認出了他,他才剛剛提起女人的死,她就哭著和盤托出。

正如他所想,女人果然是去向本人確認過了。可憐的女人。本來隻是不死心,想給自己一線希望,卻沒料到那一線希望從一開始就不存在。

她為之放棄最引以為傲的天賦、才華,也想要和他在一起的人,根本就沒有認真對待過她。他和她還在新婚燕爾,他就已經先讓別的女人懷上了他的孩子。這樣的女人還不止一個。他認識她們甚至比她還早。

他無法想象女人在生命的最後幾個小時裏都想了些什麼,才能決定給自己畫下那樣一個休止符。以她那高傲得可悲的性格,大約也隻有死路一條。

他第一次發現他一點兒也不了解女人。她在他的記憶裏蒼白得,就像一個抽象的符號。所以那些年,他才可以那麼輕易地把她的痕跡抹去。

“等一下!”

丁浩然忽然大聲截斷,他的思緒還停留在讓他震撼的那一段。故事聽到現在,他的腦中閃過了好幾個片段。他終於明白,為什麼當時,於謙和會有那樣的言行。原來於謙和的母親才是丁樹海的妻子。

如果我早知道你也喜歡她,我會成全你們的。丁浩然記得自己這麼說,你們可以在一起。

可是於謙和卻說,不,我們不可以在一起。

“你早就知道了我和她的關係,”丁浩然覺得胸口一陣疼痛,不是匕首劃過的血淋淋的感覺,而是被一塊大石頭狠狠撞上的鈍痛,“可是你還是什麼都沒說?”

“這種事用不著我說。”於謙和轉頭看了一眼丁樹海,“他不是很快就告訴你了嗎?”

丁浩然揪著胸口,說不出話來。

“血緣這東西真奇妙啊!”於謙和一邊笑一邊搖頭,臉頰上殘留的淚痕幹掉了,可是眼眶又聚起了新的濕潤,“簡直奇妙得讓人無奈。如果我不是早知道我們之間的關係,大概也會愛上她呢!”

丁樹海的臉在一瞬間變得鐵青,嘴唇微微扭曲地顫抖著,像要心髒病發的症兆。方煜文默默地看在眼裏,心裏著實對這於謙和佩服得緊。他一直以為丁浩然才是那個可以傷害丁樹海的利器。可現在看來,丁浩然傷到的不過是丁樹海的皮毛,而於謙和,才是那把可以一下子紮到他裏麵,攪得血肉模糊的凶器。

這家夥跟他的媽一樣,就是一個瘋子。辛辛苦苦在丁浩然身邊蟄伏了十多年,就為了這致命的一擊。

他的視線不由自主地垂到了茶幾上的那隻白色禮盒。他現在,甚至比那三個當事人,更迫不及待地想要拆開它。

於謙和自顧自地笑了一陣,漸漸平靜下來,嫌礙事一樣狠狠地擦去了眼淚:“不要再打斷我,這個故事其實已經到結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