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燁依稀記得“南瓜臉”是小學四年級暑期開學時轉到他們班的。他們家是從外地搬來的,怎麼會知道她和王亮五六歲的事情呢。看來一個人是不能做錯事的,俗話說的好,“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啊!
南瓜臉家住在街中心公社家屬院斜對麵。那時柳燁經常去找同學加好友戚婉玩,就經過他家。
戚婉的爸爸是公社武裝部部長,在小鎮算上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但在柳燁的記憶中她爸爸是平易近人的。或許是自己爸媽在城市工作的緣故,或則是那個年代的價值觀“方向盤滴滴轉,給個********都不換”的使然,又或是外婆接人待物的大方熱情,經常做了好吃的招待她的緣故吧,總之這位高傲的小公主,經常“屈尊駕到”柳燁他們寒舍。
戚婉長得很漂亮,她的皮膚白嫩紅暈的像撥開的洋蔥。是啊,她的臉頰一年四季都是紅潤的,像擦了胭脂。她的大眼睛水汪汪的,讓你總能聯想到春風徐來,在陽光照射下河麵的點點波光。還有她那讓你看一眼就忘不了的好看的雙眼皮,她那小巧的玉柱般的鼻子,她那櫻桃小嘴,以及嘴角上邊深深的酒窩。真的她是那麼漂亮,那麼完美,無論是長相還是身材,都昭示了她是個美人坯子,長大後也是個傾國傾城的主。可就是這麼個寧馨兒,卻換上一種那個年代無法治愈的先天性心髒病。那種病隨時都可能要她的命。心疼她的爸爸特別寵她,無論她想去哪玩,或則無論她想讓哪個小朋友來家玩,爸爸都答應。就這樣,武裝部長的家就成了小小的柳燁經常光顧的好去處。
在戚婉家,柳燁第一次見到了沙發、茶幾,見到了高大的占了半麵牆的書櫃,見到了鑲嵌著玻璃推拉門的半截櫃,見到了手風琴、電子琴等。
戚婉家給人印象最深的是幹淨整潔,一層不染。沙發、茶幾,半截櫃以及半導體收音機,甚至瓷盤上倒扣的玻璃杯上都覆蓋著雪白的鏤空編織搭件。每次去她家,都會見到她那在公社合作社(商店)當營業員的媽媽,手裏拿著鉤針,身旁的竹籃裏放著一團絨線,她在說話的時候,竟能眼睛看著客人,手熟練地編織著。那編織物上的鳥卉花紋,栩栩如生,美麗無比。柳燁暗暗佩服鄭阿姨的手巧,也欣賞著他們家布置得高雅素潔,讚歎著他們家環境氛圍中的藝術氣息。
有次柳燁在書房裏見到戚婉爸爸年輕時穿著軍裝、手握鋼槍、氣宇軒昂的照片。戚婉在旁邊正彈著平放在書桌上的電子琴,發現柳燁在看她爸的照片,便走過來說:“柳燁,向毛主席保證俺老爸參軍打過仗呢。哼哼,向毛主席保證你老爸沒有打過仗吧。”她的眼睛定定地看著照片,那份自豪和驕傲像枝頭綻放的花蕾,觸手可及,也讓她略帶病容的臉,立馬生動而又靚麗起來。
柳燁想起她的病,不知道這張生動的臉,某天會不會像窗外那棵石榴樹上開的花一樣一夜之間突然消失,便謙讓地說道:“是啊,你老爸是大英雄呢。”不知道為什麼,她又好強地搶白一句,“你老爸可沒俺爸年輕呢。”
“向毛主席保證,俺老爸比你姥爺年輕!看你姥爺多老啊!”戚婉不依不饒地喊道。
柳燁覺得自己的軟肋被戚婉突然砸了一拳,強忍眼淚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哽咽著大聲說:“莫說俺姥爺!”便扭頭向外跑去。
“怎麼啦,這是?剛才還玩的好好的呢!”戚婉那正在沙發上坐著悠閑地鉤披肩的媽媽,見柳燁低頭衝出門的背影便慌慌地抓起線團,攆了出去。
她左手拿著鉤針和編織物,腋窩裏夾著線團,右手死死地拽住柳燁:“這孩子別走啊,在這玩啊!大姨給你拿炸七角吃。唉唉,剛才大姨隻顧幹活呢,忘了給恁倆找吃的了。”她不停地對柳燁眨著眼,小聲說:“讓著她。”
柳燁用手背擦擦眼睛,“大姨,不礙事的,俺是要回家呢。一會俺姥奶又要到處找俺啦。”
她忽地意思到什麼便又解釋道:“俺眼睛被小蟲子眯了一下,沒啥子的,大姨。”
“大姨給你吹吹,再玩會。”說著她拉著柳燁回到屋裏。戚婉正背著手,站在牆角生氣呢。見到她們進來,她的臉故意倔強地扭向一邊,裝作不願看她們的樣子。
鄭阿姨匆匆地放下鉤針和編織物,便拉住柳燁,給她吹眼睛,柳燁也尷尬地配合著,旁邊的戚婉扭臉看她們一眼努努嘴偷偷地低頭笑啦。
柳燁清楚地記得,炸七角酥甜香脆,真的好好吃哦。柳燁以為是鄭阿姨做的呢,連誇阿姨廚藝高,還沒等阿姨說話,旁邊的戚婉搶白道:“向毛主席保證,俺老媽咋會做這麼俏巴的七角啊?她隻會收拾屋子,鉤東西的。”她對媽媽別了一眼,接著說:“是隔壁供銷社的大廚房做的啊!”
柳燁回家後告訴外婆炸七角是怎樣怎樣俏巴,幾天後,外婆就給她炸了滿滿一瓦盆七角。柳燁驚喜地看著那大小形狀幾乎一樣,形狀規整,顏色不淺不淡的菱形七角,心裏像吃了蜜般甜。平素挑食的她一氣吃了好幾個。那滋味比在戚婉家吃的還要好。柳燁更加佩服外婆,更深地感覺到外婆是那麼能幹,自己和外公外婆生活在一起真的好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