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撞破私情福臨怒 酒後失言惹風波(2 / 3)

他的脾氣一向是暴衝的,又豈能忍得下這樣的奇恥大辱!他的自負,讓他從來隻有辜負別人的份,哪有這樣受人背叛的時候!此刻,他整個身體都因激動而微微顫抖,憤怒被深深地刻在漲得通紅的臉上,原本俊俏清秀的臉龐變得猙獰起來,像是下一刻就要舉刀殺人一般。筆什赫精心準備的糕點提籃被他毫不留情地重重砸在地上,散得一地都是。急紅了眼的他幾個箭步,便直直地衝到了房門口,抬腿便是一腳,猛地踹在門上。霎時間,門板碎裂發出的巨大響聲把一屋子沉浸在歡樂中的人都嚇了一大跳,紛紛回過頭來望著他!

“朕的好皇後!枉朕在宮中還日日惦記著你的身子,不想你卻在這裏鶯歌燕舞,好不快活!”一進門,福臨便陰陽怪氣地冷聲說道。原本熱鬧輕鬆的房間裏被他這麼一鬧,氣氛轉瞬間冷了下來,一屋子的丫鬟奴婢們一見是他,都緊張害怕起來,急匆匆地抹去了臉上的笑意,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不敢吱聲。

孟古青瞧見是他,也有些愣神,她本能似的朝博果兒身後縮了縮,小心翼翼地問:“皇上,你怎麼來了?”

她的語氣生分極了,就像是在和一個完全不相關的人說話一般。福臨看她還在往博果兒身後躲,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不禁冷笑著反問道:“他能來,我卻不能來麼?你是什麼身份,這點還需要我提醒嗎?”

“皇兄,你誤會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的。”博果兒一聽他語氣不對,立刻站起身將孟古青護在身後,急著想要向他解釋清楚。誰知,福臨卻並不買賬,他繃著臉朝前走了兩步,與他麵對麵站著,眼神裏充滿了不屑與鄙夷。

“不是我想的哪樣?”與他對峙了好一會兒,福臨才語帶挑釁地問道。

博果兒感到情況不妙,連忙朝後退了一步,躬著身子想要解釋:“皇兄,你真的誤會了。我和青兒並不是……”

“啪!青兒?你叫得可真親切!”博果兒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福臨一記火辣辣的耳光便落到了他的臉上。力道之大,讓他的下巴傳來一陣痛麻,有種即將脫臼之感。但是,福臨並沒有就此罷手,他一把抓住弟弟的衣領,惡狠狠地說:“你最好記清楚自己的身份,你不過是我的奴才罷了!”

“你不許這樣說他!”不知哪來的勇氣,原本躲在一邊的孟古青突然挺身而出,擋在了他們兄弟之間:“他是你的弟弟,你怎麼可以這樣對他!我不許你這樣對他!”

“你不許?你憑什麼不許?就憑你現在背著自己未來的丈夫,在這裏與他私會嗎?”福臨一看她竟還出手護著博果兒,心中更是氣得發狂,忍不住伸出右手狠狠捏住她的臉頰,衝著她就是一通怒吼:“你這個喪德敗行的爛貨,竟還有臉在我麵前談什麼資格,你配和我這樣講話嗎?”

“皇兄,你冷靜一點,她是個病人。這件事情我可以解釋,你不要生氣,咱們現在到外頭去,我立刻向你解釋,好不好?”博果兒一瞧,知道福臨這是離失控不遠了,於是立刻向前挺了一步,將她護在身後,自己主動抓起兄長的手,意有所指地說道。福臨看他不斷的衝自己使眼色,突然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他終於記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於是漸漸冷靜下來,終於鬆開了掐在孟古青臉上的手。

可是,雖然他及時鬆了手,可孟古青還是被他嚇得不輕,創傷給她帶來的後遺症讓她驚恐萬分,整個人都不停顫抖著,嘴唇發白,哆嗦得厲害。眼看著她身子一軟,往地上滑去,博果兒見狀連忙伸手去扶她,半摟半抱地將她攬進了自己懷裏。他的動作嫻熟而自然,落在福臨眼裏簡直刺眼得難以忍受,但介於她此時已然受驚,讓他多少有些忌憚,於是隻好強按下心頭的不滿,退出了房間。

博果兒見他先行一步退了出去,安頓好孟古青後也立刻識趣地跟了出來,快步走到福臨身邊,解釋道:“皇兄,我與郡主並非您所想的那種關係。”

“朕正在等你的解釋。”福臨負手而立,並不看他。

“也不知她是受了什麼刺激,最近郡主的神智似乎……”博果兒找不到合適的措辭,支吾道。

“她的神智怎麼了?”福臨聞言有些心虛,立刻回過身來問道。

“其實郡主已經不認得臣弟了,她不過是把我當成了一個她臆想中的人罷了。太醫說,要治好她的心病,就得順著她的意思來,因此,吳克善親王才請臣弟過來幫忙的。方才皇兄所見到的,正是孫太醫為她製定的治療心病的方法。”博果兒真假摻半地解釋道。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是說……她瘋了?”對他的這個說法,福臨有些不敢置信。

“瘋”這個字像一把利刃,瞬間刺痛了博果兒的心,讓他忍不住為她辯解:“是心病,還不至於是瘋。隻是,這心病還需心藥醫,依目前的狀況來看,要她完全康複,恐怕尚需一段時日。”

話說到了這個份上,在福臨眼裏,孟古青所有反常的舉動都有了合理的解釋。隻是,這樣的解釋,他耳朵上雖聽得下去,但心裏卻絲毫過不去。他一聽她是害了“瘋病”,心中立即生出幾分鄙夷,連一刻都不願在這座院子裏多待,好像多留片刻都會讓自己沾染上她的晦氣似的。驕傲如他,怎會願意娶一個瘋女人做妻子,更何況,這還是個不能生育的瘋女人!在他看來,如今的她,早已是殘花敗柳,哪裏還有一點兒配得上他的地方!

悔婚的心思在他腦中醞釀成形,他再也無心戀戰,隻是草草地對著博果兒叮囑了幾句,便逃也似的離開了。而出於對兄長個性的了解,博果兒此時自然也已看穿了他的心思,在表麵恭順地送走了福臨之後,心中卻為不禁為他勢利的表現感到高興。原本,他就是有意引導福臨往孟古青精神異常這方麵想的,一來這樣可以保全她的清白,二來更可以讓他對她產生厭棄之心。這樣一來,將來他一旦提出悔婚,自己就可以幫她達成離開京城,回到科爾沁的願望了。

送走福臨後,博果兒再次折回房間,卻見受驚過度的孟古青已經吃了藥,蜷縮在通炕上沉沉睡去了。睡夢中的她,似乎並不安穩,她的眉頭仍舊緊緊地皺著,晶瑩的淚花還掛在她濃密圈翹的睫毛上,身子也因方才的驚嚇而微微抽動著。這一切,讓博果兒覺得心疼極了,他默默注視了她好一會兒,才傾身向前,將睡夢中的她橫抱起來,穿過側間,將她放到了床上去。他像往常一樣,握著她的手,坐在床沿上默默陪了她許久。

自從那日重逢之後,他便拋下了手頭的所有事物,每日一門心思到這裏來陪伴照顧她。日子雖不長,卻也讓她漸漸有了依賴,每日下午,她吃了藥昏昏睡去的時候,總要捉著他的手才肯安心。為了讓她睡得安穩,他也早已習慣了這樣坐在床沿上守護著她的夢,每次,都是直到天色已晚,他才會起身離開。

每日他走的時候,總是一天中最艱難的時刻,必須得等她睡沉了之後,他才會躡手躡腳地尋個機會脫身。原本倒也還好,隻是今日她又因為自己的關係,無端端地在福臨那裏受了那麼大的刺激,因此睡得比以往更不安穩,在夢睡中仍是渾身顫抖,囈語不斷,讓他擔心不已。

“唉,傻丫頭,你的夢裏究竟有什麼呢?他究竟對你做過什麼,竟會讓你這樣怕他?”像是在發問,又像是在自言自語,他俯身向前,伸手想要撫平她眉間的心事,趕跑她心中的夢魘。

屋外,更點想起,申時已過,酉時將至,該是他離開的時候了。雖然心有不舍,但他卻明白男女有別,未婚男女日落後還共處一室,難免落人話柄。因此,為了保全她的清白,他從不會讓自己留到酉時之後再走。他輕輕起身,小心翼翼地將一直握著她的手抽了回來,打算離開。

“不要走……不要!”他剛起身,半夢半醒的她便條件反射般的伸手抓住了他的衣擺,囈語似的懇求道。他見狀如往常般笑著轉頭望她,卻瞥見了她睫毛上閃動的淚花,那楚楚可憐的模樣,又一次擊中了他的心。此刻,她雖睡意昏沉,臉上急切得表情卻是那樣生動,讓他不忍卒視。

“不要怕,我永遠不會離開你。總有一天,我會幫你回到科爾沁去的!你一定要相信我!”博果兒有些哽咽,他顫抖著在捧起她的手,遲疑了不過一瞬,便俯下頭在她的手背上深深地印下了一個吻,在淚水奪眶而出之前,忍痛離開了。

他心裏究竟有多麼不舍,恐怕這世間隻有他自己知道。福臨今日的表現實在讓他震驚,他原以為他隻是對他特別苛刻,不近人情,卻沒想到他待她竟也是如此,這樣的凶神惡煞,這樣的麵目猙獰。當著眾人的麵,他尚且如此粗暴,真的無法想象那天他們獨處時,他究竟對她犯下過什麼罪行!

殘陽不知何時已完全沒入地平線,雪地裏的一切都變得寂靜無聲。終於放晴了的夜空裏,稀稀疏疏地掛著幾顆寒星,伴著冷然的月光,吐灑著清暉。在這樣的寒天凍地裏,一個瘦長的身影斜斜地印在保和殿外、泛著寒光的漢白玉石階上,顯得清冷極了。這個孤影的主人,不是別人,正是孝莊!

她站在保和殿門外的雪地上,等待著兒子的歸來。暗夜中,她抬頭望著盤踞在前殿飛簷上的銅獸,暗下決心:今日,她一定要堵住兒子,和他當麵談一談。一得知福臨離宮去探孟古青後,她便算準了時間,親自到這裏來候著他回來。其實,這麼冷的天氣,站在刻骨的寒風裏堵他,她也是萬般無奈。要知道,他們母子倆已經許久沒有照麵了,自從孟古青搬離皇宮後,福臨便一直刻意躲著她,連原本就不勤的請安,也直接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