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善的別院布置得雅致清幽,頗有幾分文人隱士的味道。不大不小的院落裏,布置得十分用心。
他一向是個懂得享受的人。院子的東南麵,有一方特意辟出的小圓,裏頭錯落有致地栽了些矮鬆和柏樹。這些鬆柏,品種不俗,都是花重金從南京移栽過來的。這麼大的代價,為的就是討個鬆柏常青的好彩頭。由於代善對假山池藻的意境頗為喜愛,滿達海為了迎合他的口味,又在院子的西邊挖了一方不小的池塘。那池塘裏養了十幾尾顏色豔麗的錦鯉魚,金黃與絳紅相映成趣,煞是好看。池塘的中心,還有一座小型的自流水假山,造型別致,設計奇巧,竟會自行不間斷地自上而下冒出一小股水流,好似高山深澗一般。站在院中,凝神細聽,那流水聲,不間斷的,淙淙曼妙而至,真的令人仿佛置身江南。院中最能看出設計者巧思的,當要屬池岸邊的一圈,他們特意收集了造假山用剩下來的太湖石邊料,稍作打磨之後,圍著池塘做了圈鑲邊點綴。同時,又沿著池岸用小鵝卵石子鋪了一條步道,供代善散步休閑用。那些石頭姿態各異,嶙峋中透著靈秀之氣,的確給整個院子帶來了一絲江南園林的韻致。
濟爾哈朗走在院子裏,不由感慨,在這麼小的天地裏,竟能打造出這樣一方南國景象,實在不是一件易事,真不知道要用去多少雪花銀。一想到這兩年逃人愈演愈烈,國庫收入銳減,他心裏便覺得不快,認為代善這些無用的擺設,完全是勞民傷財。
“你父親的這個院子,布置的很特別啊!”他看了滿達海一眼,半開玩笑地說:“把半個江南都快搬過來了吧。”
“哪裏啊,還缺個角亭,等明年開了春再添上,那就十全十美了!”滿達海完全沒有領會濟爾哈朗的意思,反倒滔滔不絕地介紹起了院子裏的陳設:“叔王你看看那假山,這可是自流水的,為了這個,我特地從江南請了最好的工匠過來設計的,還有池子裏的那些錦鯉,都是日本進貢的上等品,在外頭,花多少銀子都是買不著的!”
“這樣的大手筆,恐怕也隻有你們禮親王府才供得起了!如今大業初定,百廢待舉,連太後裝潢個慈寧宮都是摳摳索索的,銀子吃緊得很,修修停停,這都五六年了,還不曾修整好。”濟爾哈朗環視一圈後,重重地在滿達海的肩膀上拍了兩記,剛想提醒他低調一些,卻聽代善的房裏飄出一陣低婉悠揚的琴曲聲,那琴聲與尋常花街柳巷中的靡靡之音自是不同,透著一股不刻意取、、悅媚俗的高雅,讓濟爾哈朗忍不住駐足。
“這是父親專門派人從秦淮河邊請回的頭牌歌伎,怎麼樣?和咱們京城的這些不同吧?”滿達海見他聽得入神,不禁得意,又是好一番的介紹。隻是,他不知道,自己的這番吹噓,在濟爾哈朗聽來,卻格外刺耳,他忍不住快走了兩步,將他甩在身後,直接來到代善門前,示意管家替自己通傳。不曾想滿達海見他走得這樣快,以為他是有意不讓自己參與這次的會麵,因此也樂得清閑,見他進去後便轉身離開,徑自去了練功房,打算一邊練功一邊等他出來。
代善今年已經六十五歲了。常言道,人生七十古來稀,已過耳順之年的他,須發已接近全白,雖然身子不太健朗,但精神還算不錯。自從不理世事以來,他一直縱、、情享樂,過著驕奢鋪張的生活。管家引著濟爾哈朗進去的時候,他正斜倚在暖炕之上,一邊聽曲,一邊把玩著一塊新得來的古玉。見濟爾哈朗來了,他也不急著理會,仍然出神的聽著曲子,直到他拍下馬蹄袖向自己請安,才示意歌伎把曲子停了。
屋子裏暖和極了,兩個大銅爐一左一右的擺著,把屋子裏烤得暖如三春。進門後,濟爾哈朗見代善態度冷淡,隻好識趣地堆著笑臉對著代善作了揖:“代善哥哥,許久不見,身子可還健朗?”
“濟爾哈朗,咱們都有好多年沒有見麵了吧?今天,你怎麼倒想起來看我這個老人了?”代善知道濟爾哈朗此番前來是有求於他,因此不免故作姿態,和他打起了太極,想要刁難他一番。
“代善哥哥,小、、弟早就想來看望你了。隻是這幾年一直忙於戰事,直到今年年初才剛剛平定了廣西全州,回京之後,又一直忙於政務,因此耽擱了。還望哥哥體諒!”濟爾哈朗拿出一貫的老好人姿態,陪著笑臉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