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章 “坍塌”的天空(2 / 3)

“一輩子”這個詞一冒出來,我就覺得渾身的汗毛都是立著的。沒有了媽媽,別說是一輩子,一分一秒我都熬不下去了。以前有媽媽在,一年四季不出屋,我也不覺得悶。但是現在,我卻一分一秒都不想在屋裏待著。這間以往充滿了溫馨的小屋,此時就好像是一個牢籠。連空氣都是凝固的,凝固得……讓人窒息。

沒有了媽媽,我就像是一棵無根的野草,或者是一葉順水漂流的浮萍,心裏的某個地方,好像被什麼東西給拽走了,隻留下了一個空落落的坑。

那是什麼聲音

自從媽媽走了以後,我的性格發生了很大的改變。怕黑、怕靜、更怕一個人待在屋裏。我猶如站在懸崖邊上,不知道哪一刻,就會落入萬丈深淵,摔得粉身碎骨!我的心裏,慌慌亂亂的,極度缺乏安全感!

吃完了晚飯,天越來越黑了。向外望去,那黑乎乎的窗口,就像是一頭張著血盆大口的怪獸。當我意識到偌大的屋子,隻有我一個人的時候,心髒開始像“蹦極”一樣不停地翻騰。對於黑暗,我有著一種不可抑製的恐懼。不由自主地,一絲絲的涼意,就從我的汗毛孔裏鑽出來,身上立即就起了一層厚厚的雞皮疙瘩……

我趕緊挪到了炕裏的北窗台前,緊緊地拽住懸在窗台旁邊的繩子,窗簾慢慢地放下,那個黑洞洞的大口不見了。一轉頭,我又看見了黑黑的南窗台,同樣如一隻發了瘋的猛獸,張牙舞爪地向我撲來。

我猛地低下頭,用胳膊遮擋往眼睛,心“砰砰”地猛跳起來,額頭上滲出了一層冷汗。我的心裏劃過一絲淒涼:“南窗台的窗簾以往都是媽媽擋的,現在……唉!”不擋窗簾,我總覺得黑暗中有很多雙眼睛在窺視著我。

我不敢孤零零地在炕上坐著了,趕緊鑽進了被窩。進了被窩,我還是覺得害怕。漆黑加上寂靜,又為這種恐懼增添和渲染了幾分。為了對抗這種莫名的恐懼,我把收音機的音量開到了最大。我甚至覺得,有必要把兩台收音機同時開著,讓嘈雜的聲音圍繞著我,把心裏的恐懼暫時地衝淡。不知道是凍得還是嚇得,我覺得自己的身體和心,已經漸漸地哆嗦成了一團兒。一揚手,我用被子把腦袋和收音機,一起捂進了被窩……

這個辦法還真是有效,我迷迷糊糊地睡著了。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被一種奇怪的聲音驚醒了。豎起耳朵聽了聽,周圍死一般地寂靜。收音機早就沒有了節目,隻剩下滋拉滋拉的電流聲還在回蕩。我隨手把收音機關了,身上黏糊糊的都是汗。把頭從被窩裏探出來向外麵望了望,屋子裏到處都是黑黑的一片,沒有看見什麼物體,也沒有聽見什麼特殊的聲音。

“可能是睡覺做夢了吧。”我這樣想,就在我剛要把被角掀開,呼吸一口新鮮空氣的時候。我聽見了房門“吱……扭……”的一聲被推開了。瞬間,一股陰森森的冷風從房門外灌了進來。我的心裏一驚,收音機都沒有節目了,說明現在應該是後半夜了。爸爸不在家,誰會在這個時候來推房門呢?以前所有電視劇裏看到的恐怖情節瞬間在我的腦海裏閃了個遍。是小偷?是劫匪?還是……鬼?

我的頭皮直發麻,身上像篩糠似地亂顫起來。但是轉念一想:“我都這樣了,還怕什麼。大不了就是……死唄。如果是劫匪或者小偷進來,我直接就告訴他,要錢沒有,要命有一條。我早就想死了,就是自己下不去手,你要是殺了我,我真是打心眼兒裏謝謝你。如果是……鬼,那我更不怕了。我跟他說,你快點兒幫我去找我媽吧。這個人間地獄,我一時一刻也待不下去了!”想到這裏,我伸長了脖子,向門口看去。門口黑乎乎的,什麼也看不清。壯著膽子,我問了一句“誰啊?”沒有人回答。“呼……”一陣更大的冷風橫衝直撞地闖了進來。隨即“咣當”一聲響,門又重重地自己關上了。

我凝神靜氣,豎著耳朵聽。門外,不知道什麼東西“呼噠……呼噠……”地在拍打著房門。在這寂靜的夜裏,黑乎乎的屋子伴著這拍打房門的聲音,怎麼聽怎麼都覺得……令人恐懼……

我把頭重新埋在被子裏,一陣心酸夾著哀痛湧了上來,眼睛隨即就被溫熱的液體占據了。我突然想起了媽媽的那句話:“剩下你自己媽不放心啊,你不能走路啊。你爸不在家你連門都插不上,唉!”我的心裏,泛起了陣陣的寒意。不是冷,也不是恐懼,是一種冰涼刺骨的……寒意!是對這個家的冰冷,產生的……寒意!自己抱著自己的胳膊,我縮成了一個小小的團兒。任憑那門一會兒自己“吱……扭……”地開,一會兒自己又“咣當”地關了……

誰能給我一杯水

39.5°以上的高燒已經持續5天了,我處於一種時而清醒,時而昏睡的狀態。

朦朧中,我似乎聽到了爸爸在叫我起床吃飯。我抬起頭,腦袋無力地往上抬了兩下,渾身一點兒力氣也沒有。頭暈暈地怎麼也坐不起來。我的頭猛地摔在枕頭上,迷迷糊糊地又睡過去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蒙矓中我咳嗽了一聲。伴著這一聲咳嗽而來的,是胸腔裏一種刺骨的疼痛,就好像是有個人,把我的口鼻捂住了,隨即又向胸腔插了一把刀,再轉了幾轉。我的身體在疼痛的撕扯下,下意識地一激靈,汗水立刻浸濕了衣衫。一種窒息的疼痛,夾雜著憋悶感,把我折磨醒了。

我感覺自己好像置身於一個通紅的烤爐中,每一寸肌膚都是灼熱的,每一個毛孔都是冒火的。嗓子眼幹咳得好像馬上就要爆裂開來,我咽了一口唾液,想滋潤一下幹渴的嗓子。一連咽了好幾口,卻什麼都沒有咽下去。嘴裏幹得連一點唾液也沒有了,鼻子裏似乎都在往外噴火。我動了動嘴唇,繃得緊緊的嘴唇,馬上就裂開了一道一道的小口。我用舌頭舔了舔,感覺舌頭都是幹的。我想睜開眼睛,卻覺得頭痛欲裂。我不由自主地說:“媽,我好渴……我好熱……水……水……”四周靜悄悄的,除了石英鍾滴答滴答的響聲,我聽不到第二種聲音。“媽……水……水……”我又說了一遍,還是沒有聲音,四周依舊靜悄悄的。

我努力地想睜開眼睛,眼皮又沉又澀,好像墜了一把鎖頭。終於睜開了眼睛,映入我眼簾的是放在枕頭邊的媽媽的遺像。我的心好像被許許多多根針,一齊刺了一下,滿滿的都是疼痛。一句話,好像棍棒一樣,衝著我劈頭蓋臉地砸過來:“媽媽已經走了!”一種悲涼和絕望,再一次地向我襲來。隻是,眼睛裏幹幹的,已經沒有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