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起來了!真的坐起來了!癱瘓八年了,我第一次在沒有人幫忙的情況下,自己坐了起來!我的心跳加快,熱血上湧,感覺整個臉都漲得通紅通紅的。真是難以置信,我坐起來了!
用癢癢撓去“拿”方便麵
我又發燒了,頭暈暈的,掙紮著坐起來,覺得有點天旋地轉的。我挪到炕的另一頭,找到了兩片感冒藥,但是,卻沒有找到水。
我的眼光四處遊離,目光所及處,看見暖水瓶在地下放著。我被燒得暈暈乎乎的,實在是拿不起暖水瓶,隻好把藥片幹吞到了肚子裏。
吃下了藥,胃裏開始翻江倒海的難受。早晨我隻吃了一口飯,還吐了。胃裏已經沒有什麼東西了,現在空腹吃藥,我的胃嚴重抗議,不但胃在抗議,腸子更加歡快地唱起了歌。原來饑餓這麼勇猛,我的意誌被它打得落荒而逃。我開始翻身邊的百寶箱,看看還有什麼可以吃的東西。翻了好久,隻找到了一個橘子。“有個橘子,也比什麼都沒有好啊。”這樣一想,還覺得自己挺幸運的。
一個橘子,並沒有擋住饑餓的襲擊。隔了一會兒,我反而覺得更餓了。身邊是沒有什麼東西可尋找了,我不得不把目光擴大,在屋子的各個角落四處搜索。終於,我看見洗衣機上放著一包方便麵。頓時,我的兩眼放光,方便麵的香氣似乎已經在屋子裏回蕩了。我咽了一下口水,好像已經喝到了熱乎乎的麵湯。但是,這種喜悅一閃而過,隨即就被一種懊惱代替了。洗衣機離炕太遠了,我用手無論如何也夠不到。
我開始目測洗衣機和炕之間的距離,用手去拿肯定是不行。如果有兩個手臂的長度,應該能拿得到。“兩個手臂的長度?”我嘀咕了一句,突然想到了癢癢撓。如果手裏拿著癢癢撓,不就是兩個手臂的長度嗎?雖然不能直接拿到方便麵,我還可以用癢癢撓把方便麵勾到地下,然後再把方便麵從地下劃拉到炕沿邊兒,這樣就應該能夠到了。想到此,我的心“咚咚”地跳了兩下,勝利在望的喜悅已經衝淡了饑餓感。側躺在炕沿邊兒,我讓頭部盡量挪得靠外一點兒。然後用左手握住癢癢撓,身體努力地向前探著,可是癢癢撓距離方便麵,還有八九厘米的距離。
我把上身又向前探了一點,手裏拿著癢癢撓再一次去碰觸方便麵。我讓手臂盡量地放平,這樣直線的距離就能夠短一點。這個辦法還真有效,5厘米……4厘米……3厘米……眼看著癢癢撓在一點一點地接近方便麵。就差一點點,癢癢撓的頂端就要碰觸到方便麵了。我的心跳不由加快了,眼裏隻剩下那3厘米的距離。我把胳膊使勁兒地往前探著,還是隻差一點點。我的臉漲得通紅,連大氣兒都不敢喘,上半身努力地向前傾斜,胳膊使勁兒地向方便麵探去,一下……兩下……
癢癢撓已經碰到方便麵的邊緣了。我精神大振,好像一個衝鋒陷陣的戰士,馬上就要占領敵人的領地了。興奮和喜悅衝昏了我的頭腦,我使勁地往前一探,癢癢撓一下打在了方便麵的左下角,發出清脆的“哢”聲。與此同時我的眼前一黑,大頭朝下栽了下去……
我的心裏“咯噔”一下,暗叫“壞了,如果我這樣摔下去即使不受傷,也得在地下躺到天黑。”我的腳使勁兒地往炕裏蹬,想借此來緩解一下頭部向下衝的力道。手在身體的兩邊下意識地一頓亂抓,突然抓到了家具凸出的棱上。這一抓,我就死死地摳住不肯放手了,下落的速度馬上因為有了阻力而減少了。我也趁這個短暫的機會,用另一隻手抓住炕沿邊兒,讓自己的身體穩住。
當我重新又爬回炕上的時候,身體濕漉漉地都是冷汗。衣服早已濕透,貼在身上了。而我,也如一攤泥一樣地癱倒在炕上,再也爬不起來了。
身上的冷汗慢慢地消退,我的心卻如刀絞一般的疼,心裏突然湧起了一股酸楚。咬了咬牙,我告訴自己不許哭:“媽媽在天上看著你呢,你不夠堅強,她就要擔心。李梅,不準哭,要給自己長誌氣,懂嗎?從此,我要擺脫依賴,凡事都要靠自己!我要做一隻傲雪寒梅!我一定要讓媽媽走得安心、放心!”眼眶裏的淚水,就這樣被我硬生生地收了回去……
打了補丁的手柄長“刺”了
我一直覺得自己的內心裏,住著兩個“我”。一個我是陽光的、堅韌的,不服輸,沒有什麼事情做不到、任何困難也打不倒;另一個我是灰色的、憂鬱的、脆弱的,容易受傷,需要被細心嗬護。
自從生病以後,那個陽光的我,光芒越來越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灰色的烏雲。透過灰色的烏雲看世界,看到的就如同秋天收割完畢的農田。滿眼都是荒涼、淒慘的景象。我會不由自主地退縮,給自己找出各種各樣看起來合情又合理的理由,在這些自以為很充分的理由之下,心安理得地懈怠、逃避。
經過了剛才的這頓折騰,饑餓感早已被驚嚇所代替了。其實,我完全可以不用再去夠那袋方便麵了。但是,在一次次的失敗和一次次的堅持中,不知不覺地就激發了我潛在的倔強。那是一種強烈的不甘心和一種不服輸的信念。此刻,那個陽光的我,正在這一次次的失敗中,慢慢地複蘇、覺醒。一種“就不信我拿不到你”的信念,慢慢地從心底深處浮了出來……
經過剛才的這一摔,我長經驗了。不再傻傻地冒著有可能掉到地下的風險去硬拿了。我想:“癢癢撓短,差一點不夠長。我把癢癢撓的手柄加長,不就很容易夠到方便麵了嗎?”此時,我已經把拿到方便麵,當成了無形中的對手。我的心裏不由泛起一陣得意,還有一種“你看我拿到以後怎麼吃掉你”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