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滅亡(1 / 3)

兩個月後,臨安,文墨閣。

“阿衣姐姐,你脖子上戴的是什麼?”文墨閣中傳來一個少年的聲音,那是文墨閣的少公子顏子墨。

“這是……一枚笛子。”一個女子的聲音傳來,正是朱衣。

兩個月前的內傷早已在文墨閣中調養的差不多了,朱衣的臉又恢複了往日的紅潤,此刻,她正在花園教這位顏家少公子練習劍法。在不經意間,少年瞥見了朱衣胸口的那枚妙音笛。

“笛子,好精致的笛子,阿衣姐姐,你可以摘下來給我看看嗎?”顏子墨好奇地問。

朱衣微笑地看著這位顏家的少公子,他其實隻是一個孩子罷了!不過,他的脾氣倒是與她記憶中的另一個孩子很像……朱玥。隻是現在的朱玥,不知道身在何處,就連她的生死,朱衣也不清楚,每當想起她的妹妹,朱衣的心裏總是會泛起一陣苦澀。

然而,看著眼前的這個孩子,朱衣的心裏倒是好過了許多。這個孩子果然說話算話,將這位緋衣女子當做了自己的親姐姐一樣對待。每天一大早,這個少年就會早早地到女子的房門口向她請安,每天他都會跟在這位緋衣姐姐的身後一聲又一聲“阿衣姐姐”地叫,就連習武的時候他都是那麼認真,這個沒有任何武功基礎的少年,居然在短短兩個月的時間內,將朱衣的劍舞學得有模有樣。

如果,他是小玥該多好,緋衣女子心想。

這個少年,在她的麵前,完全放下了公子的架子,似乎,顏子墨就是朱衣的親弟弟。

就在幾天前的夜晚,顏子墨靠在朱衣的身旁,一頭望著漫天的星辰,一邊對著這個姐姐訴說著自己的心事。

顏子墨的心裏,早已將自己完全托付給身旁的阿衣姐姐,其實在整個文墨閣之中,他一直未能找到一個能夠付之心事的人,甚至沒有人會靜靜地聽他說幾句話,除了花園中的草木。

“阿衣姐姐,其實,我在文墨閣當中,過得並不快樂。爹爹很忙,幾乎從來不看我,娘很早就過世了,家裏的丫鬟隻知道怎麼伺候我,讓我不會挨餓,不會受凍。我知道爹爹很愛我,可是他不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麼。”顏子墨說。

“現在你的身邊還有我,不是嗎?我可以教你習武,告訴你很多你不曾知道的事,給你弄很多你從未見過的玩物。”朱衣笑著說。

“嗯,朱衣姐姐最好了。朱衣姐姐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顏子墨問道,他說話的口氣,就是一個天真懵懂的孩子,完全聽不出顏家公子該有的高傲的口氣。

“什麼事?如果我能辦到,我必然答應。”朱衣說。

“姐姐能不能答應我,每天都能夠陪著我,能夠讓我看到你,能夠讓我跟你說幾句話,這樣我就知足了。”顏子墨說。

好天真的孩子,好簡單的要求啊,朱衣心想。

“好,我答應你,每天都陪著你,不讓任何人傷害你。”朱衣笑著說,黑夜中,顏子墨看不見朱衣的笑靨,但是她真的笑得很開心,幾年來,她從來沒有這麼輕鬆過。然而,朱衣卻不知道,這個承諾她能夠堅持多久,也許下一刻,也許明天,也許下個月,這一切都會成為泡影。

“姐姐,這是你說的啊,不能反悔!”顏子墨激動地說。

“不反悔。”朱衣仍舊是笑著說,仿佛身旁的這個孩子就是自己失散多年的親妹妹,朱玥。

“姐姐,你能不能講講自己的故事,你怎麼會這麼厲害的劍法?”顏子墨問道。

“這是我爹爹生前傳授給我的,我隻是個孤兒,沒有什麼特別的故事。”

朱衣第一次對這個孩子撒了謊,她不能告訴這個孩子自己的身世,至少,現在不能。雖然嘴上這麼說,朱衣的心思早已回到了幾年前,回到了滿天飛雪的天山,回到了屍骨寒寒的修羅場。

那年,朱衣十七歲,她一人一劍,一襲耀眼的紅衣,跋涉千裏,隻身前往天山尋找隱藏在冰雪之中的天山教。她要修習法術,她要憑借自己的力量,找到失散多年的親妹妹,她再也不能,像從前那樣懦弱,讓自己的妹妹輕而易舉地被人帶走。

為了能夠有能力通過天山的生死考驗,這個年紀輕輕的少女,在去往天山之前,隻身前往北海音落島,跪在音落島島主門前,整整五天五夜不吃不喝,最終這個與南湖紫竹林的主人並稱為中原二聖的人,教給這個少女一套世間從未有人使用過的劍法……劍舞,但他卻始終沒有收這個少女作為自己的弟子,也許是因為他從這個少女的眼中,看到了一股罕見的深入肺腑的仇恨。作為音落島島主的弟子,心中是不能有任何仇恨的,否則一旦習武走火入魔,就要成為江湖之中的一大禍害。

“啟,啟稟教主,新一任的‘魔之眼’的人選已經通過修羅場的煉獄,是不是需要馬上派她前往冰之崖,隻是……”一位天山教弟子匍匐在黑暗的神殿之中,對著寶座上的教主說道。

“隻是什麼?”白浩辰冷冷地說,他最見不慣弟子一副軟弱無能的樣子。

“隻是……這次通過修羅場的人,隻有一個,其他人都被這個人殺了,就連,就連考官長老都受了重傷。”弟子聲音顫抖地說。

“哦?這倒有點意思。”天山教教主略帶嘲諷地說。

天山,冰之崖。

“看來你挺有本事的,冰之崖的考核就算你已經過了。”天山教主坐在冰座上,冷冷地說,“隻不過,為了檢驗你是否有能力及繼承‘魔之眼’,還有一個小小的考驗。”

白浩辰長袖一揮,分別站在白浩辰前方的四大堂主,已經齊齊出手,向著緋衣女子襲來。

緋衣女子似乎早就料到會有這一遭,她不緊不慢地從袖口中橫出青蛇劍。彎劍出袖,冷冷的寒光如同這地上的冰雪,在天地間一閃而過,又似一條青蛇,正露出毒牙,撲向前方的對手。

隻是一個瞬間,緋衣女子已經與天山教四大堂主過了上百招,然而依舊不分勝負。冰之崖的千年積雪,也在這強大的陣勢中黯然失色。四大堂主的武功,果然不是普通人可以匹敵的。方才在修羅場中,緋衣女子隻用了數十招,就將修羅場中的人全數擊殺,最後還用劍舞將考官長老刺成重傷。但是,現在很明顯,緋衣女子占不了上風。

緋衣女子招招致命,四大堂主也毫不示弱,幾乎招招壓得緋衣女子喘不過氣來。冰之崖的天空之中,淩厲的劍氣猶如閃電狂舞,又似無數條巨蛇上下翻騰,整個天空都沸騰起來。

女子的劍舞似乎已經到了如火如荼的境界,然而四大堂主的法術也不是常人能夠抵擋的,一時間緋衣女子與四大堂主勝負難分。

好淩厲的劍法,隻是這個女子內力不夠深厚,否則四大堂主也可能不會是她的對手,白浩辰心想。

“好了,住手吧,你可以繼承魔之眼了。”天山教教主揮了揮衣袖,四大堂主齊齊收起攻勢退後,躍到剛才站立的位置上,朱衣也收起了自己的青蛇劍。說起來,這把劍還是音落島主臨行前贈送給朱衣的,臨行前朱衣答應島主,待到尋回自己的妹妹,大仇得報,她必然親自返回音落島,還回青蛇劍。

緋衣女子在心裏捏了把冷汗,要是再接上幾招,她就支撐不住了,好險!

“你的武功雖然不能說巔峰造極,但在整個中原之中也能獨當一麵,你有如此能力,為何還要加入我天山教?說吧,你此行的目的是什麼?”白浩辰說道,突然間,他對這個女子產生了興趣。

“我!要學習法術!”緋衣女子冷傲地說。

“阿衣姐姐,你怎麼了,你在想什麼?”顏子墨對著發愣的朱衣說。

“啊!沒想什麼,如果你想看,我就摘下來。”朱衣收回自己的心神,將戴在脖子上的妙音笛慎重地交給顏家少公子。

“哇,好精致的笛子,阿衣姐姐,你可以把它送給我嗎?”顏子墨看著笛子癡癡地說。

“嗯……這個恐怕不行,這個東西對於姐姐來說非常重要,如果你喜歡,姐姐出去可以讓工匠為你做一個一模一樣的。”朱衣說。

“好呀好呀,姐姐我們現在就去吧!”顏子墨激動地說。

然而朱衣卻啞然,有這變幻莫測的天玄陣,豈是想進就進,想出就出的。

顏子墨似乎發現了緋衣女子的難處,是啊,他們文墨閣先人設下的天玄陣,百年以來,隻有閣主能夠知曉天玄陣運作的方式,以及出去的路線,常人根本不敢靠近天玄陣一步。

突然,顏子墨靈機一動,似乎想到了什麼,說道“姐姐,我可能知道怎麼出去,很小的時候,爹爹曾經跟我說過一個秘密,一個文墨閣世世代代都要保守的秘密。”

“既然是秘密,旁人便不應當知曉,我們不做笛子了好嗎?”阿衣說。

“阿衣姐姐是我信任的人,既然信任,秘密也就不算秘密了。”

好單純的孩子啊!朱衣心想。

“待會阿衣姐姐跟緊我,我們不能被其他人發現了。”顏子墨說。

“嗯,好。”說這話的時候,朱衣的心裏泛起一陣複雜的感覺,她不知道這種感覺是什麼,她甚至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對不對,但是,幾個月前的命令依舊深深刻在心裏,她知道,她必須這麼做,她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顏子墨悄悄地帶著朱衣潛入了藏兵樓,在那裏,隱藏著一個百年來曆任文墨閣閣主深藏的秘密。

半個月後的深夜,江南,臨安,文墨閣。

平靜了近百年的文墨閣,過了今夜,將從此從江湖之中江湖銷聲匿跡。

那一夜的殺戮,據說是中原兩百年來最慘烈的廝殺,文墨閣上上下下三千餘人,僅有一人生還,就連武藝超群的文墨閣閣主,也死在天山教的屠刀之下,作為文墨閣最強硬的屏障,天玄陣也從此不複存在。據翌日來搬運屍體的人說,那天的屍體一共堆積成了三座大山,其中,有文墨閣的弟子,也有天山教的弟子。

“你們,究竟是如何進入文墨閣的?”黑夜之中,傳來一位老者的聲音。

“很簡單,是你們顏家少公子帶我們進來的。”一位年輕人的聲音,在火光的照耀下,隱約可以看見這個人身披長袍,那是修習法術之人所穿的衣服,這人,正是天山教右護法。

聽了這位年輕人的回答,文墨閣閣主回首狠狠地瞪著自己的幼子。此刻,天山教眾弟子已經全數進入文墨閣,除了大堂以外,其餘地方已經全部被天山教弟子占領,就連文墨閣諸位堂主,也死的死,傷的傷。

看到爹爹凶神惡煞地看著自己,文墨閣少公子心生寒意,他從來沒有告訴外人如何進入文墨閣,因為他自己也根本無法破解天玄陣!

“爹爹……爹爹,我,我沒有……”顏子墨戰戰兢兢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