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街巷,徐平等人終於緩下腳步。
入目的是一間較為怪異的建築,遠看去必然不會懷疑那是一棟教堂,不過走近便會看到略顯違和的前庭設計,如果硬要說的話,倒是比較像東方式的院牆與大門。
教堂主體不大,也就是個小堂的規模。
徐平等人繞過正門,轉而從側門直接進入教堂身後的建築群,而不是如徐平之前所想,穿過教堂大廳,順便一睹這個界麵被稱為教廷的勢力宗教,所信仰的神明是何形貌。
雖然鬼道乃是左道之屬,但是也算道門分支,不過道門本就不是以奉神為要旨。
尋常道門或祭天拜地,或供奉三清道尊,亦或是尊奉天庭一部天神,也有祀奉門派祖師。
但鬼道一脈乃是左道之流,天地且不說拜與不拜,連自家傳承源頭都不知在何處,自然也不拜奉神明道祖。
自家祖師倒是偶有拜祭,不過徐平所傳的這未央鬼道一脈,早已是香火凋零,雖知名諱卻無立置祠堂之力,故此更是不曾拜祭。
如今到了異界,雖然還未和這位此界西方普遍信仰的神明人間的形貌照過一麵,徐平就開始抱有一種西荒之民不常有的審視態度。
不過如今的他很弱小,也很恐懼,另外道門畢竟講求清靜無為,徐平也隻是想想而已,想過也就罷了。
內院比徐平想象之中要廣大許多,除了院門較為簡陋外,內部的修葺以及建築還是較為完備的。
短短的小徑兩旁的建築大多是西歐風格,不過也有一些獨到之處,似乎是東西結合的產物,充分闡釋了阿爾比恩帝國東西交彙的結果。
不過建築美學的問題一向不是徐平樂於與研究的,他現在所做的僅僅是在仔細觀察著這個小院子裏的人。
這裏的很多人,其中大多數是孩子,也有一些文士服裝的人在孩子中組織著並不嚴苛的紀律。
而之前頗為吸引人眼球的那些白袍神職者,眼下則全都不見了蹤影。
不過最為吸引徐平目光的是在台階上站立著的一個人。
此人給人的感覺隻有四個字,中老年人。
看起來大約有五十餘歲,他麵容和藹時常帶笑,戴著一副金絲眼鏡,短發灰敗。
他看起來精神奕奕,歲月的波紋似乎並未給他留下過的痕跡,除了那睿智而深邃的目光,身高樣貌並不出眾,但卻給人以蒼鬆傲立的感覺。
不過外貌皮相一向不是徐平這種鬼道中人最為留意的。
終日與鬼物打交道的徐平,雖然此時修為全無,但是憑著那雖不能離體的念力感應,以及自身的靈覺,他從這位中老年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種和煦但令他隱隱不舒服的感覺。
但少說這位也不會弱於那黑衫儒生才是。
一念及此,徐平捏了捏眉心,隻覺得嘴裏有些發苦。
看來此界第二階的修行之輩雖說不上是遍地都是的白菜,但也絕對不是什麼太稀罕的存在。
在來的路上徐平也有留意,這裏應該總的來說隻是半間教堂,另半間則是孤兒院、學校這樣的設計,而且屬於剛剛落成。
不過既然這裏是教堂,那麼聚集並收容如此數量的孤兒就不是什麼不可理解的問題。
隨著最後一隊孩子的到來,台階上的那人終於動了,他開始低聲吩咐著什麼,隨後帶隊的人,開始迅速組織所帶來的兒童站成隊伍。
在這期間徐平仔細打量了一下其他的孩子,在這裏的孩子大多瘦弱,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
身上的衣服雖不說破破爛爛,但最好的也是漿洗的泛白了,而且這些孩子大多是棕色或著黃色的發色,瞳孔的顏色也多為淡藍色,這也讓徐平更加心中有數了。
隨著那人的一聲輕咳,眾人開始安靜下來,不過接下來那人開始了一段不長的演講,但是徐平並沒有什麼心思去聽隻是捏著眉頭,假寐養神。
倒是隨後的一件事卻讓徐平徹底放下了心。
帶隊之人迅速的解散了隊伍,然後那些個文士打扮的神職人員就開始組織孩子各自組成隊伍,去領取衣物以及食物,當然還有房間鑰匙。
如待產的夫人般撫了下自己的小腹,徐平不禁失笑,說到底他也真是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