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徐平,過往可能隻是個需要拋棄的回憶。
現在的他隻想過著安生平淡的日子,長生不死這等道家宏偉無比的目標他確實沒有什麼奢求,對於他而言就是能多活幾年也就很好了。
清靜無為壽延年,一向都挺好。
竟是胡思亂想,徐平的目光穿小徑過院牆直掠紅杏,不知是在看城頭愁雲,還是兀自發呆。
房間裏靠窗的位置,還站著一個黑發披肩的清瘦孩子,而旁邊的床上則躺臥著一個長相白淨略顯臃腫的小胖子。
倆孩子,徐平室友。
清瘦那個叫曹閻明,不過那小胖譚小喬常叫他曹家子,不同於那譚小胖的跳脫幽默,性子冷,刻板的很。
同是站在窗前的曹家子並未轉身,隻是微微側了下臉,看著身邊似是犯癡呆的徐平,卻是隻盯著,什麼也不說。
並未等到徐平回神說些什麼,一旁床上的那愈顯圓潤的譚小胖打了個哈欠。
“曹家木頭,徐呆子,你倆成天看雲、看雨、看城頭,看到啥了就去,幹等著算個什麼事。”
曹家子麵色微冷,鐵扇半抱懷,展開一股。
“不到時候,下完雨妥當。”徐平回了神,低笑一聲道。
話說的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但這屋裏三人心下都是了然。
曹家子不看雲頭看城頭,鐵扇插腰後負手,少年做老成。
說完了話,徐平也不等著,抖了抖沾了灰的袖子,慢條斯理出了門。
譚小胖依舊躺著養秋膘,又打了個哈欠,“下了雨,你去無用,他去得。”
曹家子摸著腰間鐵扇,點點頭。
“我說你圖個啥?東麵現在就剩了個什麼後蜀還打著漢家旗號,當年漢朝的疆土如今大半都在人家趙國手中,還有小半是在那個後蜀和北燕的手裏。你看淮南多安生,幾百年了也沒個動靜,連帝國四將三元帥也撈了一個,風光安逸。你個小屁孩窮折騰啥?按我說,想想就算了。”
“說的像你大似的。”
兩個少年,一個看城頭,一個懶抬頭,各說各話。
譚小胖掏了掏耳朵,翻身仰臥懶懶道:“我跟個老說書的學了那點微末詐術,當日就套出你話,雖然至今有些還是不清楚,但你那抱負,我看懸。”
曹家子不願費那個嘴皮子,“豎子不足與謀。”
“成成成,我豎子,您老厲害,什麼報國、複國、立國的,跟我沒啥大關係。”
聽了這話,曹家子的木頭臉抽了抽,抓著扇骨的手指緊了緊,聲音依然冷。
“你……”
不等他說完,小胖子腆著肚子坐起身,連忙打住,“打住,打住,別想著拖我下水,我自己那幾斤幾兩我清楚,一瓶不滿,半瓶晃蕩,看得出啥就窮得瑟,這大事我做不來。”
喘了口氣,小胖子勾住被單蓋上肚皮,“徐呆子我看你也別指望,他比我還懶,更惜命,指不定多大歲數,正經的三教散人。”
“唉……”
聲聲歎,窗沿杏花濕秋雨。
徐平出了屋,秋雨瑟瑟落滿身,遭了雨淋徐平臉上反有幾分喜色,快著幾步出了院,直往城外走。
算了月餘,等了場秋雨,徐平正是要借此陰時秋雨食鬼氣。
沒了前身修為,徐平總是有不安,更何況這教堂院子裏處處透著古怪,同屋那個還有大抱負。
想了想被那小胖子套出的‘大抱負’,徐平步子緩了緩,隻覺得額頭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