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老道雖然欽佩其人手段實力,但至今仍舊不能理解其上狐仙宮挑事的行徑,對他們這一階的存在,即便再怎樣孤陋寡聞,也總該知道北地狐仙宮一脈的實力背景。
更何況如今從這四處焦土廢墟看來,這根本就不是什麼挑戰之舉,也不知到底是其與之有些什麼仇怨……
老道回首又深深望了一眼山門後的狐仙宮主殿,還有其後目力不能及的山霧遮蔽的深處,思緒飄逸隨山風夏雨而去……
雨勢漸重,雨落人身直如拳腳相加,徐平也不願在如此暴雨之下趕路,蹲在路旁一株古木根旁,不知從何處扯來的一芭蕉般大小的狀如荷葉的大葉,執柄撐葉頂在頭上,遮擋落雨。
身旁那人立身站定,雖然為了為懷中繈褓遮雨稍顯佝僂,但仍舊挺拔非常,並無傘具遮雨衣物,這人隻是以身為遮極力擋下沉重如拳的落雨。
“咳咳咳……”
雨聲雖大,但卻掩不去這繈褓內小人虛弱的咳嗽聲,徐平並未抬頭,隻是仍舊蹲在泥濘之上,撐著大葉似在仔細聆聽雨露墜落葉麵的悶響。
“咳咳咳……”
咳嗽依舊,隻是先強後弱,此時聽去已然無法透過風雨入旁人耳。
徐平輕聲歎息,指尖探出葉蓋,觸碰沉重的雨水,一如淚滴。
“孩子多大了?”
那人頓了頓,苦笑道:“一兩個月了吧。”語氣中頗有些遺憾與無奈的不確定。
徐平點了點頭,感覺葉蓋上的悶響更重,似要錘破他的耳鼓,他又低了低身子,“這樣下去不行。”說著話他的指尖挪向泥濘。
“至少……應該能抗過這雨。”
徐平的指尖觸及了泥濘中的一抹綠意,臉上卻全無笑意,“大概吧。”
“啊,是啊,我知道。”
那人的語氣頗有些酸楚,再次望天,有些悵然,仿佛徐平所言又觸及了什麼別的。
徐平再歎,直起身晃了晃有些發酸的肩膀,“孩子是怎麼回事?如果是著涼的話,為什麼不找個地方避一避雨?”
也無怪他這樣問,在這樣的一個沉悶的雨天,沉默著實是有些煩悶的。
至於為什麼問這樣的一個問題,老實說徐平並不是沒有其他問題可問,事實與之正好相反,對方攔路的原因,對方又是如何追蹤到自己……問題有很多,但是他不敢問。
不僅從其展露的那份近乎金剛境武者的身手,更因為有著這麼多的問題,他反倒,或者說才不敢問,所以顧左右而言他似乎是最好的辦法,畢竟氣氛是需要緩和的。
那人搖了搖頭,“跟雨無關,也跟著涼沒什麼關係,是這個孩子自身的問題,避?如何避得過。”
“是啊,雨水光憑避是避不開的,不過總可以擋上一擋吧。”說著話徐平直起身子,將手中的大葉斜舉了舉,替那人,或者說其懷中的繈褓遮了遮雨。
“擋?嗬嗬,是啊,可我連擋都擋不下,想想當初……嗬嗬,可悲,可笑。”那人聞言淒然長笑,狀若瘋癲笑歎道。
徐平將手中大葉塞到那人手中,伸手幫著裹了裹那隻繈褓,心不在焉道:“是啊,憑依你等劍手一劍之力,雨自然是擋不了的,可是……”
說到這裏徐平忽然咽喉被扼住般戛然而止,蓋因他看到了那隻繈褓中嬰孩的麵孔。
嬰孩生的秀氣,眉眼雖未長開,但與其滿臉嬰兒肥相襯卻是分外惹人喜愛。不過許是自身虛弱,亦或是因為被夏雨澆淋,小臉顯得慘白,神色也頗為憔悴。
孩子有些疲累的睜著一雙烏黑的大眼睛,頗顯孩子氣的張望著這個世界,看到徐平他也不哭鬧,反而在繈褓中掙紮,不知要做些什麼,但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就是這個孩子的瞳孔是豎瞳。
豎瞳、狐耳、遮蓋在繈褓中屁股下的詭異動作,看到這一切的徐平驚駭莫名。
“這孩子是半妖……”此時徐平滿腦子中隻有這個念頭,並非是因為半妖把他驚嚇到了,而是在此地的半妖嬰孩使他萌生出某種不安的想法,他勉力的去試圖抓住這一絲想法,但偏偏不能。
正在他震驚沉思的同時,那人突然朗聲大笑道:“雨?”說話間撒手扔開大葉,劍鞘間龍吟虎嘯,一柄青幽的殘破斷劍應聲隨手出鞘,逆應風雨指天問雨。
“半妖?斷劍?狐仙宮……不對,你是青牙劍豪寧亦安?”
風雨劍氣傷心人之間,徐平跌坐泥水失神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