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剛過的那個星期一,楊老師說,高五班怕是要搞點哪樣,到明年夏天,你們也有個禮物留給母校。說罷,他眼睛瞟朝窗外。教室外麵,緊鄰運動場,有一小片荒閑著的旮旯。
說幹就幹。班主任率先挽袖,帶著他的四五十號人馬揮鋤舞鎬、運土搬石,當天就在這片旮旯上築起一圈堤壩。隨後半大個月的光景,課前課後,早早晚晚,還有勞動課,統統撲在這裏。那架勢、勁頭,像前些年江邊人修大寨田。
高五班在整哪樣——挖魚塘?哦,要養魚?哦,他們要做副業苦班費?
壩塘中間築了一座假山,很小,三四平米左右,被命名為太陽島,島上栽金竹、指甲花和蘭草。還有那堆斑斕的鵝卵石,是從西箐河撿來的。池塘邊種楊柳。
河水嘩嘩注進塘子。水滿,溢出來,又灌回河溝。清亮的箐河水繞教室而去,穿過那片喜樹林,流向街子,奔往瀾滄江。
打算養些哪樣——黃辣丁、石巴子、小鯽殼、穀花魚、江魚?4月10日,星期五。楊老師率幾個男生,齊齊地擄起褲腿,把幾棵裹著黑泥巴的東西栽進池塘裏——蓮藕,哪點找呢?少年沒見過這東西。
唷,算是大功告成囉吧?反正,少年男女們隱約有些情緒,或者說多少有點終於完成任務的感覺——除了他,那個二十七八或近三十歲的家夥,仍是一副牽腸掛肚的模樣。他老是在池子邊背著手遛過去踱過來,或蹲下,抓一把泥巴塞石縫,要麼伸手,從水裏提拎出一根草來。
哦,還有慈菇、紅萍和水葫蘆,也在水麵上華麗地晃著——沒有栽過這些東西嘛,它們從哪點跑進來呢?
嗯,少年反應過來:班主任帶著大家建的,是一個荷塘,課文裏描繪的那種。楊老師似乎太喜歡《荷塘月色》,先是自己親自全文朗讀,接著要求每個人必須背誦其中幾段,到最後,幹脆要求全篇都最好背下來。
“這是一條幽僻的路;白天也少人走,夜晚更加寂寞。”“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麵,彌望的是田田的葉子。葉子出水很高,像亭亭的舞女的裙。層層葉子中間,零星地點綴著些白花,有嫋娜地開著的,有羞澀地打著朵兒的……”
立夏。百草葳蕤,柳絲千條,池塘中的蓮葉已經又大又圓,高高地伸出水麵,葉心裏晃著一團團銀子般的雨水。
“這幾天心裏頗不寧靜。”晚自習,少年溜出來,坐到這荷塘邊。荷花給會開?少年心裏在想。他還不曾見過荷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