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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上就要離開紐約了。耿小袖環顧著那個狹窄雜亂的房間,一種戀戀不舍的情愫,不覺油然而生了。

就這將近兩百平方英尺的房間,她在這裏住了三年,她從肉體與精神上,在這裏被圈限了三年。甚至那張Queen

size的床,還有那張堆滿雜物的書桌,在她住進來時,就沒有從原有的位置上挪動過。現在,她在整理東西,搬移開一些桌椅的時候,才發現四處角落裏,原來早已經堆滿了平時難以看見的灰塵。

如今看起來,即便是這些灰塵,也顯得十分的生動親切了。她想,自己在這個房間裏,到底失落了多少珍貴的東西呢?難道僅僅是三年時光嗎?從二十四歲到二十七歲,對於一個女人來說意味著什麼,那是不言而喻的。這一點,也許她是不該認真地去理論的。她覺得自己不應該是個戀舊的人,尤其是眼前的一切,根本就是不堪回首的酸痛。

但是,耿小袖覺得,事實上就是,她的本該是人生中最美好的三年時間,已經埋葬在這鬥室之中了。

她訂的機票是明天傍晚的。她想,這個航班對她來說,將會是相當的沉重的。

昨天她曾經給程墨雨打了一個電話,問他需要她帶些什麼東西過去。她盼望著程墨雨能說出一兩件他們倆都曾經珍惜過的東西,比如擺在窗口的那盆不起眼的海棠花,牆上的幾幅結婚合影等。

但是,正如她所預料到的那樣,程墨雨卻隻是笑著說,隻要她人過來就行了。

這是一句聽起來親切、但是卻空洞無比的話。耿小袖想,這種輕飄飄的故作瀟灑的口氣,可能更符合程墨雨的性格。他的心中除了他自己,還有別的什麼?在他的潛意識裏,她耿小袖說不定也隻是他的一件“東西”呢!

耿小袖在整理東西的時候發現,程墨雨該帶走的東西,其實他離開的時候,早就都帶走了,而剩下的差不多全都是她的東西,還有一些隻能算是垃圾的雜物了。

她把她認為是貴重的東西,收拾作兩個大箱子裝著,剩下的隻好都拋棄了。她想,如果不是時間緊迫的話,她可以將剩下的那些東西整理好再托運過去的。但是程墨雨卻說,該扔的還是扔了,不要婆婆媽媽的,沒有去的,哪有來的?!

弄得耿小袖生氣地跟程墨雨說,是不是連她也給扔掉算了!

前天,韓晉年從上海打電話過來告訴她,她必須在這個月下旬前,趕到洛杉磯上班,將“川年”公司所有的工作程序啟動起來,包括賬戶。他將在月底時候回到洛杉磯,到時候,跟他一起來的可能還有國內的幾個重要的客戶。

耿小袖盡管還摸不清他們設在長灘的新公司“川年”經營的是什麼業務,還有,支撐新公司運轉的龐大的資金從何而來,但是她還是答應了韓晉年,馬上趕到洛杉磯,先將公司的門麵支撐起來。她可以去找那個愛爾蘭人Johnny,他答應過,隻要她需要,他隨時隨地都可以幫她的忙。對她來說,這是一個相當重要的表現自己的機會,如果她將新公司的一切事務處理的好,她將給韓晉年一個意外的驚喜和不可忽視的精彩亮相。她在“亞美”這邊,因為受到韓晉年的青睞,公司裏很多人都不服氣,盡管她幹得也不差,但是大家私下裏仍然認為是韓晉年在抬舉他。

因此,她想到了新天地之後,一定要好好地展露一下自己的才能,讓別人家對她另眼看待。她對自己充滿了自信。

韓晉年還特意關照她,新公司裏的事情,暫時先不要跟他們在紐約的“亞美”集團聯係。他回來後,將會親自調節處理兩者之間的事。

因此,耿小袖隱隱地覺得,“川年”公司很可能是韓晉年在商界中闖蕩的另一張重要的牌。而且,她的命運,似乎也已經跟這個至今還沒有成為真正實體的公司牽扯在一起了。她原先以為,韓晉年隻是個優秀的、精明的商人,並且受過良好的教育,有著優雅的風度與出眾的社交能力。但是,她在跟他深交之後,她發現,韓晉年的個人背景和商業背景,其實相當的複雜,而他展示給的她,可能隻不過是個表象。在他的身上,她看不到實在的、讓人具有安全感的溫情。這一點,他甚至還比不上程墨雨。程墨雨至少還能讓她覺得,他還不至於是個危險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