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四麵八方的救援物資,源源不斷地被運送進來,但許多患有重病或傷勢嚴重的伊拉克兒童仍然得不到有效的治療。這時,慈善機構開始籌措資金,幫助受重傷的孩子到歐美等國接受治療。
向瑪娃伸出援手的是德國人尤爾根·托登赫費爾。他曾在德國國會裏工作18年,伊拉克戰爭打響後,他聽說了瑪娃的遭遇,打算為她做點兒什麼。
2004年和2005年,托登赫費爾出資,安排瑪娃和她的母親到德國。第一次手術時,醫生從瑪娃的傷口深處取出了殘留的彈片。等待手術期間的食宿費用以及假肢安裝之後回國的機票,都由托登赫費爾承擔。由於處在成長期,每隔一段時間,瑪娃就需要更換假肢。托登赫費爾還把她帶到美國,更換價值20000美元的假肢。
這些不是發達國家富人的一時衝動。
伊拉克戰爭爆發後,托登赫費爾六七次到伊拉克去,考察戰爭給當地兒童帶來的傷害,還寫了一本關於伊拉克的書。對托登赫費爾來說,瑪娃的不幸遭遇是理解這場戰爭的切入點之一。
“瑪娃成了這場戰爭的象征,她也是所有戰爭的象征。對那些發動戰爭的人來說,戰爭已經結束,但對瑪娃來說,戰爭永遠不會結束。在接下來的數十年,她將以殘疾之身過活。沒人知道這種狀態會持續多久。”
“你不可能讓她再長出一條腿”
托登赫費爾的人道之舉並不為伊拉克人理解。在薩巴-庫蘇爾村,人們對外國人有很強的戒心,遭受空襲之後,這種戒心升級為痛恨。在他們看來,一位德國的反戰人士與“美國的支持者”沒有什麼區別。
托登赫費爾理解當地人的這種仇視。“根本沒必要去轟炸那個地方。有一次我去那裏,有人明白地告訴我,要是再敢來,就休想活著回去。這是赤裸裸的威脅,不過我理解他們,我也明白,他們不會再喜歡我們。”
回到家鄉的瑪娃遇到了問題。在德國治傷期間,醫院和酒店的衛生與高效給她留下了深刻印象。回到家中,她無法忍受糟糕的生活環境,戴著假肢走路的樣子也時常遭到同學們的嘲笑。
托登赫費爾覺察出瑪娃的失落,他開始反思,把一個受到戰爭傷害的伊拉克小女孩帶到德國,讓她直麵難以理解的西式生活,是不是明智之舉。
“我不知道帶她去德國是不是一個好主意,”托登赫費爾說,“在德國,她住在很好的酒店裏,還曾經到美國去,遇到的都是一些友好的人,人們管她叫‘小公主’。可回到巴格達後,她不再是公主了。”
托登赫費爾拿出1000美元,為瑪娃和家人買了房子,還準備出資讓她開個小雜貨鋪,以維持日常生活。
但瑪娃沒有按照托登赫費爾的計劃行事,她賣掉了新房,裝修了之前的老房子,然後和家人搬了回去。
開雜貨鋪的計劃也沒有實現。薩巴-庫蘇爾是個保守到骨子裏的地方,一個女孩做點兒生意可以維持生活,但當地的守舊派不這麼認為。
托登赫費爾一直在資助瑪娃。
如今,美英聯軍入侵伊拉克已經過去了10年。10年中,人們無數次發問:美英對伊拉克的武裝幹涉,究竟是成功還是失敗?
表麵上看,巴格達等地的生活已經回歸正常,一些餐館和汽車展廳陸續開張。
但在瑪娃的記憶裏,伊拉克戰爭充滿了恐懼與毀滅。“炸彈隨時會從天而降,把我們炸死。”
因為這場戰爭,托登赫費爾對美國前總統小布什和英國前首相托尼·布萊爾提出了激烈批評:“布什是一位畫家,還寫了一本書;布萊爾擔任了中東和平特使。再來看看瑪娃,她的戰爭永遠不會結束,你不可能讓她再長出一條腿。她將永遠找不到丈夫,永遠不會組建自己的家庭,這是一種犯罪。”
(源自《青年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