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一赤著腳在屋裏轉了一圈，然後隨意的往羅漢床上一歪，語氣淡淡的道，“要忌口，也該回你們黎府忌去。”
“傷成這樣，”說到這兒離煙微微一笑，衝天水一擺了擺手，“到底在這兒方便些。”
天水一沒聽見似的看也沒看她，悠然自若的又擺弄起了自己的圓棋盤。
離煙見他赤著腳橫在自己麵前，一副沉靜又隨意的模樣，不禁多看了兩眼。
一張成色姣好的玉麵具下露出半截白膩膩的脖頸，垂落肩側的散發像一道墨色的瀑布般又黑又直，而紫銀芝蘭繡紋的衣料落在水波刻紋的羅漢床上，那姿態竟是說不出的高貴風流。
“看夠了？”天水一自那棋盤上收回了幾顆小饅頭似的黑玉棋子，聲音裏鬆鬆垮垮的帶著幾分愜意，“把門兒帶上。”
離煙一笑，回身照做了，眼神不自主的溜上了牆上掛著的那把劍，粗布裹纏著劍柄，看起來十分不起眼。
“這劍，可是重劍閣鑄的？”
天水一終於正眼掃了掃立在自己眼前的人兒，那一順水兒的靛藍色長裙看得他心裏一暢，“你倒是很識貨。”
“我曾很想用這柄劍殺了你，也就差半寸。”
“我不會死在自己人手裏，自然也不會死在自己的劍下。”
“我也不想，”離煙墊了墊腳，蹭上了那塊提花墊子，“也沒有人想。”
天水一的指尖懸在棋盤上一頓，幽暗的一雙眸子毫不猶豫的探進了離煙的。
離煙靜靜的回看他，心底裏像是一池攪渾了的水。
“你們家死了一個掌櫃的，與我無關。”
“那會是誰？”
天水一將手抄進衣袖裏，語氣有些不耐煩起來，“我怎麼會知道。”
“唔……”離煙略一沉吟，抬手在棋盤上挑了幾顆棋子，“我還以為你是個厲害的靠山呢……”
天水一聞言挑眉一樂，又將手抽了出來，也在棋盤上動了動，“方才還說，想殺了我。”
“但不是現在，”離煙的肘頭攀上棋盤，拄著頭微微側首，目光散著道，“你和我，誰也離不開誰。”
“哦？此話怎樣？”
“我不想知道你為何刻意安排我和南玉宣接觸，你也應該不太想知道我為何需要人手吧。”
天水一看了看被離煙移的七零八落的棋子，一時忘我的舉手近眉，卻不防的被微涼的麵具一擋，這才回神，“嗯，不想知道。”
離煙抿唇一笑，抬手別了別鬢角，“忌辛辣發物。今兒中午在你這兒用。”
天水一聞言將身子正了正，饒有興味的看著離煙，“對我，你不應該唯恐避之不及嗎？”
“避？”離煙歪了歪頭，煞有其事的想了半晌才接著道，“你一直都不想我怕你，如今這樣，不好嗎？”
天水一在棋盤上置了一顆黑子，滿意的點了點頭，“我自認是個恩仇分明之人，不然逸風也不會活到現在了。”
離煙眉心一跳，背上突然洇出了好些的汗，又見他不言不語的正盯著自己，方覺心底裏黑洞洞的好像個無人的山穴一般望不到盡頭。
離煙避開他的眼神，隨手在棋盤上撿了兩顆白子，剛要收回小竹簍裏，天水一卻突然喊了一句，“慢著。”
離煙搓摸著那兩顆油潤的白玉棋子，佯作不解的望著那張麵具淡淡道，“怎麼了？”
天水一看了看離煙，又瞅了瞅棋局，輕輕咳了一聲，“你到底會不會下棋？”
離煙穩穩的將棋子丟進竹簍，清清脆脆的聲響將她的音容瞬間點亮了起來。
“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