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侍郎衝福元點了點頭,臉上笑意不減,“看來你們家王妃又琢磨出了什麼新花樣,芷兒今日是有口福了。”
“芷小少爺有些日子沒來了,王妃近日裏總說和芷小少爺怕是前世帶來的緣分,瞧不見了就惦記的緊呢。”
“呂大管家,”尹侍郎笑吟吟的側過頭去尋人,髻上兩支墨綠帶白紋玉簪貴氣逼人,“你家王爺何時回來啊?”
“方才有人回報,這會兒怕已經到街市口了。”
呂大管家長了一張看起來極為嚴苛的臉麵,橫眉薄唇,瘦目高顴,行事為人也是十分謹慎。不過好在他喜穿些顏色花樣都很秀美的衣物,這才好不容易使他那一把低沉老嗓不至於嚇破人膽。
“見過尹侍郎。”
石成工工整整的抱拳行禮,聲音淺淺的埋在半垂的頭與結實的胸口之間,“早聞尹侍郎乃我朝三元及第第一人,實是天縱之才。未曾想今日上天賜福,有幸得見。請侍郎再受小人一拜。”
尹侍郎略笑了笑,並未吱聲。呂大管家打量了石成一眼,默默上前一步回道,“這是代黎三小姐來給王妃請安的。”
尹侍郎側目頓了頓,虛一抬手免了石成的禮數,“說起來你們三小姐,倒是與我也有些淵源呢。”
石成聞言一愣,頭還沒使足力氣抬起來,那白衣侍郎便就擦著他落在刻字石磚上的目光走了過去。
“代問黎大人安好。”
那聲音依舊是親疏得宜,帶著些雌雄難辨的軼麗之色,聽得人幾乎挪不動步子。
呂大管家跟在尹侍郎身後,微微有些馱的背上伏著一隻金銀線的丹頂鶴,看著有些垂垂老矣的意味。
“對了,上回在你們府裏吃過的……”
“烤橘子,已經吩咐人給您備下了。芷小少爺愛吃的涼糕也都準備著呢。”
“如此周到,倒教我們爺倆羞臊了。”
“尹大人這樣說,羞臊的可是我這張老臉。王爺與您的情分自不必說,單是看兩位少爺與我們王妃的緣分,那也是叫人心裏暖和。”
尹侍郎一邊聽著隻是抿著嘴笑,前頭“鹿鳴館”的立匾已經從這條刻字石磚路的最後一彎閃了出來。
“要不,我跟王爺說說,將你給了我可好?”
呂大管家遠遠丟了一眼站在“鹿鳴館”門口的四個小廝,咳了一聲又笑了起來,“大人抬舉了。”
“王妃妹妹,近來可好?”
人未到,聲先遠。門口的四個小廝齊齊跪倒,卻並不敢伸手給白衣侍郎牽衣角。
“爹爹!”
“尹大人,別來無恙啊。”朗薈一手拎住趴在自己膝頭的黃襖小童,一手別在腰間微微欠身,算是行了見麵禮。
“芷兒,不得無禮。給你王妃阿娘請過安了沒有?”
那小童哼哼唧唧的看了一眼尹侍郎,依舊黏在朗薈身上,手裏的酥餅碎了一身,“阿娘喜歡芷兒,芷兒要和阿娘在一起。”
朗薈半擁著那黃襖小童,笑意打心底裏湧上眼眶,“阿娘當然喜歡芷兒,可芷兒怎的這麼久都不來看阿娘了?”
尹侍郎接過紋繡手中一盞描金的象馱寶瓶小杯,笑著道,“我瞧著秋心這些日子精神還不錯,便帶著芷兒來給他阿娘請安了。”
朗薈聞言蹙了蹙眉頭,一臉的愁容慘淡,“本該是我去探望秋姐姐的,無奈近日王府裏實在脫不開身,也不知秋姐姐最近怎麼樣了。”
“也就是老樣子吧。不肯吃藥,隻是誦經。”
“這可怎麼行!”朗薈提著嗓子眼兒恨恨的喊了一句,懷裏的芷兒一嚇,半塊蓮蓉酥餅自朗薈的金芙蓉花衣角上滑了下來,吧嗒一聲落在了地磚上。
芷兒仰頭看了看朗薈,嘴角一癟,又擰著身子要去拿桌上的蜜豆涼糕,短胖的小胳臂剛要揮起來,便被紋霜就勢抱了個滿懷。
“芷小少爺,讓紋霜給你衝碗牛乳茶吧?”
芷兒在紋霜懷裏掙了掙,沾了酥餅渣子的玉凍兒似的小臉登時嚴肅了起來,“我去喝牛乳茶,那誰來陪阿娘?”
紋繡見朗薈被這一句話哄的又要抬手去抱,便就掏出帕子細細的給芷兒擦起了臉來,“待會兒芷小少爺的阿爹可就回來了,這個時候不喝,王爺見了,難免又要攔著了。”
尹侍郎笑著搖搖頭,一臉端合的道,“去吧,隻是別用多了,晚上可還有肉糜蒸蛋呢。”
紋霜笑盈盈的請了禮,一邊走著一邊主動側過頭去,將耳畔那隻葡萄石耳墜子送到芷兒手裏把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