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胡餘德那一代開始,胡家一直人丁興旺,分家是在所難免的,但如果分家,“胡開文”的產業也將被分裂。為避免這種情況發生,胡天柱晚年,擬定了一份分家的鬮書。“鬮書”就是契約之意。這份鬮書的核心思想是“分家不分店”。
胡天柱有八個兒子,雖然大都英年早逝,但他們生前都曾娶妻,有些人還留下了後代。這幾個寡婦帶著年幼的孩子,其生活狀況可想而知,自然都想多分些家產。但胡天柱是商人,資金需要投入墨店的運營當中,無暇過多顧及這幾個年輕的寡婦。這些寡婦與胡天柱商談未果,有人提出訴訟,還有人向胡家宗祠的長者訴苦,希望通過家族中人的輿論,向胡天柱施壓。
已經步入老年的胡天柱,在萬般無奈下,想出了一個調和的辦法。他向本家的眾多兒子和兒媳提出,在自己死後可以分家,現金可以均分給八個兒子各自的家庭,沒有留下子嗣的寡婦,可以收養一個孩子作為繼承人。但是,除了次子胡餘德繼承總店,有權自行以“胡開文”的招牌製造墨塊外,另外七個兒子的家庭盡可以自行開設分店,但不得自行製墨,隻許代銷總店出產的墨品。
對胡老爺子的要求,有些兒子和兒媳提出異議,他們自己都有製墨的技術,如果此生隻能作為胡開文總店的“經銷商”,手藝全都荒廢掉,豈不荒唐?這個要求,顯然是不合情理的。
胡天柱最後想出了一個大家都能接受的方案:總店交給胡餘德,屯鎮的分店交給七子胡頌德,其他兒子的家庭如果要自行製墨,要另換招牌,不得以“胡開文”之名出售。他把這些分家的方案寫下來,抄成一式八份,但“胡氏鬮書”剛剛訂立不久,胡天柱就突患重病身亡。
繼承家業的胡餘德,深感左右為難,因為當時胡頌德隻有八歲(而且還是虛歲),根本不可能到屯鎮分店主持運營,六弟胡懋德是個弱智,雖然胡天柱生前曾給他過繼了一個兒子,但年紀尚幼。另外幾個已經死去的兄弟,他們的兒子個個年幼,其守寡多年的母親,也大都沒有經商才能。這個家,根本沒辦法分。
此後的二十幾年,胡餘德一手支撐家業,並把年幼的子侄都撫養成人,教給他們經營墨店的技能。此時的胡餘德,已經須發皆白,所有的子侄,都正值壯年,而且幾乎每個人都能獨當一麵。胡餘德決定執行父親留下的鬮書,他和兄弟七人各自分家。
胡餘德召集全家人,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並得到了一致的支持。他當即立下另一份鬮書,將大家族的現金資產均分成八份,並允許各家自行創辦墨店,代銷總店的胡開文墨品。但他並不讚成與各兄弟的家庭就此分離,因此,他對先父胡天柱的鬮書,做了一些修正。
胡家在製墨發財之後,也經營其他產業,如當鋪和茶號等。這些產業,大都為胡餘德所創,既是家族公產,又與先父無關,並不屬於胡天柱鬮書中提及的家產。因此,胡餘德在新的鬮書中規定,當鋪與茶號,分別由眾兄弟的家族合股經營,並要求彼此間“商量合作,不得以一人偏見生段違拗”。
分家之後,胡餘德把胡開文總店交給兒子胡錫熊執掌,終其一生,各家子侄都謹遵鬮書的規定。一些分店開始自行製墨,但他們誰也不敢照搬“胡開文”的字號,都自立門戶,如“胡開運墨店”、“胡子卿墨店”等。
胡餘德和胡錫熊死後,胡開文總店的第四任“掌門”,是胡錫熊的嫡子胡貞觀。此時,胡開文的墨品已經享譽大江南北,各分店的生意都極為興隆,總店的墨品常常供不應求。
一些分店既要自行製墨,又不願丟掉“胡開文”這個含金量極高的品牌,於是,胡貞觀在精讀祖父和曾祖父留下的兩份鬮書之後,想出了一個皆大歡喜的方案。他允許各分店自主研發的墨品,繼續使用“胡開文”的字號,但是,要在“胡開文”的後麵加上自己分號的店名,如“胡開文源記”、“胡開文益記”或“老胡開文廣戶氏墨店”等。
此後的一百多年間,胡天柱的後代子孫創下了很多“胡開文”的分號,但在國內市場上享譽最盛、售價最高的,始終是總店出產的、品牌標識隻有“胡開文”三個字的墨塊。
位於徽州休寧(休城)的胡開文總店,在胡貞觀死後,由他的次子胡祥符接任,胡祥符沒有兒子,收養胡洪椿為繼子。胡洪椿接掌家業後不到幾年,就研發出了享譽世界的“地球墨”,在這塊送往舊金山萬國博覽會上參展的墨塊上,胡洪椿特意要求刻上“中國休寧老胡開文造”的銘文,休寧老店(總店)的地位,即使在分店遍及全國各地的民國時期,也依然是無可替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