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介心中暗呼不好,便過了照壁出門去瞧。
可不是麼?隻見早上被他打得鼻青臉腫的幾個衙役帶了約莫二三十的公人過來,人人凶神惡煞,個個手持利刃,裏頭一個捕頭麵帶怒色瞪著自己,已命人將弓箭燃了,對準醫館,口中喝道:“憑他是哪裏的王八羔子,他的功夫再了得,也甭想逃出我的管區!吃了雄心豹子膽!竟敢公然阻差辦公!給我燒了這破醫館!兄弟們衝進去,人畜不留!”
正說著,隻見一個絡腮胡莽身大漢站在門口,便知是那些人口中的強人,隻上前一看,頓時驚得目瞪口呆,一時不再說話。
後頭的那個衙役便是早晨被打得滿地找牙的那個,他聽了捕頭的話,隻望著英介獰笑道:“讓你看看馬王爺幾隻眼!你不是功夫了得麼?我這裏就讓你成箭豬!給我......”剩下一個“放”字還沒說出來,冷不防被前頭捕頭一巴掌打在臉上,先前已經被英介打得腫了半邊,這一巴掌極重的,又打腫了另外一邊,一時又羞又惱,隻得捂住嘴巴站在後頭,不敢言語。
英介見了,也不懼怕,走到前頭對著那捕頭道:“煩官爺鎖了小的回去,這事與醫館裏頭的人無關,是我一人所為,或殺或刮,悉隨尊便。”
那捕頭聽了,抱拳還禮,又命人將箭頭上的火熄了,又跟英介說了一回話,卻總不提那鼠疫之事,問他近來可好,又問他可是抱恙,拉拉雜雜說了好一會兒,才對身邊一個衙役使了個眼色道:“咱們辦的可都是公事,自然要秉公辦理,不偏不倚,也總不能聽那賴二的一家之言,也的聽聽醫館裏頭大夫的話不是?你進去問問出來回話,這位爺帶來的姑娘是否真是鼠疫?”
那小衙役聽了,忙捂住佩刀往裏頭跑,隻在院中站了一會兒,四處看了看,裏頭廖瑾瑜,奶娘並的紫菱都嚇傻了,誰也不敢搭理,那小衙役看裏頭屋裏栓著門,也不進去看,隻細看了紫菱一眼,便又折了出去,對捕頭道:“沒有什麼病人,那姑娘好好兒地在裏頭,隻被我們嚇得夠嗆。”
賴二在後頭,聽到這裏,急了,忙出來道:“哪裏就好好兒地站在外頭了,昨兒個還要死了呢!待我進去瞧瞧!”
還未等英介出言阻止,隻見那捕頭命人將他拿了,喝道:“你算個什麼東西!我們在這裏也有你鬧事兒的份!一點兒規矩也不懂的東西,爺們又爺們站的地兒,娘兒們又娘兒們站的地方!那裏頭都是女人們的地方,豈容你亂闖亂撞!莫不是想搶奪!把他給我捆了!我倒要好好審審他,為的什麼要平白無故誣告好人!莫不是想訛詐!”
一席話說得個賴二無言以對,隻不敢再聲張,卻看著英介發愣。
英介也愣了一下,這廝方才還氣勢淩人喊打喊殺,怎麼一時間倒變成了個笑麵佛,又說要不偏不倚,又說要懂規矩,又捆了賴二,正欲問,那捕頭已帶人走了,臨走還陪笑道:“這位爺千萬別見怪,這也是上頭的意思,但凡發現了這鼠疫,必是得查問一番的,若在咱們轄區放了出去,將來咱們衙門裏從老爺到我們這些跑腿兒的,都保不住腦袋,所以方才冒撞了,您可千萬別再心上!”
說罷便絕塵而去。
這裏英介也納悶,回頭看時,隻見大旺並幾個男人見有事過來幫忙,這會兒見無事便要四散,忙拉了大旺問:“都說做官的惡強霸道,如今看,你們這裏的官府倒是通情達理。”
大旺聽了,笑道:“也不知是不是方才來的時候被雷劈中了,我們也納悶呢!他何至於那麼好?前兒個上頭東三街上有個老婆子不過咳嗽了兩聲,硬是將他們一家子都送到山裏頭去了,那婆子的親孫女兒還是順天府尹梁夫人的近身侍婢呢!不一樣被抓,那家裏人打的打,捆的捆,東西燒的燒,搶得強,弄得一條街上又哭又叫,慘不忍睹,咱們幾個人還商量了,若是他們要抓了柳大夫,我們東大街的街坊就跟他們拚命了呢!誰想一聲不吭就走了。”
說著徑自去了。
英介聽了,又想了一回,方悟了過來,又極不安起來,隻悶悶不樂,坐在裏頭廊上發了一回呆。
有林旋兒悉心照顧調養,嫚香病症減退,慢慢好了起來,隻三兩日便已可以下床,又過了幾日,大好了。
英介卻始終悶悶不樂,心事重重,眾人也隻當他羞愧無錢給,也不計較,不出半月,嫚香痊愈了,英介方才開心了些,辭別了林旋兒,帶著嫚香走了。
說來也奇怪,且不說那賴二,就是那些個衙門裏頭的公人也再沒來過,嫚香的事情也無人提起,卻倒是常聽說他們四處抓人,也不管有病的沒病的,隻管全都抓了去關起來,一時間人心惶惶,林旋兒隻寫了一個方子,讓東大街的街坊用大鐵鍋熬了,憑人自取以預防感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