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旋兒聽罷,隻覺得萬箭穿心,她可憐的母親!怎麼會這樣呢?眼淚已是止不住往下掉了。
奶娘念了幾百次佛,心中也不甚安寧,但又怕說了林旋兒更難受,便笑著說:“都是些沒影兒的事情,姑娘心寬些,別信了!”
林旋兒沉思了一會兒,才對奶娘道:“我說也是,我曆來是不信這些個東西的,今日我乏了,想早些歇著,媽媽和紫菱就先出去吧!”
奶娘和紫菱聽了,這才出去了。
兩人一走,林旋兒心中早已翻江倒海,便是母親變成了厲鬼,變成了妖精,她也要去瞧上一瞧!沒能見上母親最後一麵,她始終如鯁在喉,如今聽說她重返人間,真也好,假也好,她一定去看看!也算見了她最後一麵,還自己一個心願。
支走了奶娘和紫菱,好容易等到入夜,聽到兩人都睡下了,林旋兒這才剪了燈芯,悄悄穿上衣裳,朝外頭走,躡手躡腳關上門,輕輕兒地往後門走,正一抬頭,隻見紫菱愣頭愣腦地站在那裏,揉著惺忪的睡眼,嘴裏嘟嘟囔囔地問道:“姑娘你要到哪裏去?”
林旋兒沒想到會碰上紫菱,生怕驚了奶娘不讓自己去,忙笑道:“我方才躺在床上,正好想到一個藥方,怕明兒個就給忘了,馬上去把它寫下來。”
紫菱隻是起夜,此刻已然困倦難當,連眼睛都睜不開了,聽到她說要去寫藥方,忙往前頭走,一麵走一麵道:“姑娘既要寫藥方,那我就去幫你研墨好了。”
林旋兒忙拽住她,笑道:“你去睡吧!我自己來弄就好了。你去了,不免好說話出聲,反倒影響了我,記不起來才是得不償失!”
紫菱聽了,不疑有他,便笑道:“那姑娘你早些兒睡吧!”
林旋兒親眼望著她走入房中,這才又輕輕悄悄從後頭打開後門,出去了。
這東大街住的,雖說都是貧苦街坊,但路不拾遺、夜不閉戶也是正常的,因而,她隻是將後門關好便放心地往外頭走。
這裏距離父親的衣冠塚並不遠,卻仍是走了一兩個時辰的腳程,借著月色,她一個人來到了父親的墳塚,坐在一塊兒石頭上,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墳塚。
月光下,墳塚墓碑上的字特別清晰,墳頭上的草兒已經長得十分茂盛了,周圍的石頭和石板路,都清掃得十分幹淨,前頭不遠處蓋起了一串兒屋子,再往前頭便是已經開墾了的農田。
看樣子,雲夫人在這裏頭建了房屋,買了祭田,打發人住在這裏,也好按時按節早晚上香,時常祭掃一番,雖心裏頭恨得緊,見如此,倒也好受了一些。
那屋子裏一片漆黑,無人電燈,倒是遠處碧雲寺中仍由一房間裏頭晃動這幽暗的燈火,知是有姑子在上香,便也不理會。
林旋兒隻怕錯過了母親現身,便隻睜大了一雙眼睛,一直瞪著那衣冠塚。
一切安然,月涼如水,林旋兒隻需輕輕一瞥,便能將這山中所有景致收入眼中,身後縱橫拱立著的石崖或如猛虎,或似魑魅,直入雲端,陡峭險峻,讓人望而生畏,便是由此而過的禽獸,隻怕也不敢輕吭一聲,生怕驚落了上頭的頑石,便是隻要輕輕墜落下一小塊兒,就能將下頭的林旋兒砸得粉身碎骨。
林間有風。
時而呼嘯而過,似洪水猛獸,刮得一人粗的樹幹搖搖晃晃,樹葉沙沙作響,大有傾倒之姿,時而偷偷溜過,似魑魅魍魎,弄得整個林間充斥著嗚嗚的聲音,好似鬼哭狼嚎,又好似哽咽難鳴,林旋兒硬著頭皮坐在石頭上,背靠著一株高大的槐樹,怔怔地看著月光下安靜躺著衣冠塚。
恐懼,遲疑,驚慌,無助,所有的沮喪全都一股腦兒湧上來,她輕輕揉了揉自己的手臂,寒意不知是由身而起,還是由心而起,忍不住打了個冷戰,一瞬間隻覺頭疼欲裂,仍舊不敢閉眼,淚珠兒不由自主滾落下來,心中隻暗暗地呼喊。
娘啊娘,若你真在天有靈,我就在這裏,出來見見我吧!可憐你的女兒毫無指望地獨自活在這世上,滿懷仇恨、滿心迷茫,究竟該去何去何從?
天色漸漸明了,天氣愈發冷了,林旋兒低頭拉扯了胸前的氅衣,隻聽得前頭樹叢中一陣腳步聲。(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com)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