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陸榮澤喊著要看,那幅刺繡得以當眾打開,足有六尺多長,上頭每幅圖有手掌大小,繡的正是《百孝圖》。
眾人都驚呼起來,尤其陸榮澤,故意當著老太太的麵上前看了一看,咋舌道:“乖乖,這樣多的針腳,竟要熬多少個通宵才做得完!”
老太太冷眼看著,並不露臉色。
陸榮澤又說了兩句,眾人當著南辰的麵,也都誇獎芊芊手藝精湛,孝心十足,南辰臉色複雜,看向芊芊,隻見她低頭垂目,可憐兮兮,雙眼水汪汪的,看來似有無限委屈,卻硬生生強忍住,以往梨花帶雨已是纖柔羸弱,如今看來便是連眼淚都不敢流,更是楚楚可憐,這讓南辰心中發痛,便看向上頭的母親,隻淡淡地說:“收起來吧!”
眾人見老太太不受用,也就都不敢說話了,隻笑談其他閑話去了,芊芊也歸了座,隻盯著南辰,南辰歎了一口氣,坐下不提,隻和母親說些話,母子兩人之間氣氛冷冰冰的,虧得陸榮澤口甜舌滑,說了些討老太太喜歡的話,才不至於太冷場。
菜式擺上桌,酒也上齊了,台上開始唱《穆桂英掛帥》,熱鬧非凡,眾人都拍手叫好,唯獨芊芊一人坐在那裏,悶悶不樂。
每端上一樣菜來,老太太必是要說:“這個給安仁留些兒,想他愛吃這個!”
到後來惜文便笑道:“老太太,不必說了,這些個菜我們都留了一份給他,送到安仁軒去了,囑咐白露,他若回來了,讓他快些吃完過來給老太太磕頭。”
老太太笑而不語。
飯罷,戲還在唱,老太太便說自己乏了,要回屋去歇午覺,惜文忙命人將竹椅抬過來,南辰和陸榮澤陪著,一同回屋去了,芊芊憋不住了,看著南辰離去的背影,又想起了他說了讓自己找個好人家嫁了的話,一時感懷,竟哭得不能自止,堂下的女眷們見了,都不敢說話,因知道老太太不喜歡她,又知道上次打發紅玉的事情,坐在那裏頭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於是三三兩兩各自拿起腳來都走了。
隻剩下滿桌子的殘席和芊芊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桌前,淚流滿麵。
她身後的小丫頭剛剛才來的,也有十七八歲光景,名喚安雅,她也不是此處家生丫頭,這兩年卻倒也還風光,她姐姐原是惜文的陪房,便也就將她弄進園裏來,可巧紅玉被打發了,芊芊身邊缺個二等丫頭,他姐姐便說妥當了讓她進來。
這個丫頭極為伶俐,方才見眾人淡漠,也不敢說話,如今見四下無人,便忙上前小聲勸道:“姑娘,不要哭了,如今這你和三爺的事兒我看也未必不成!”
芊芊聽了,忙抬起淚眼看著她,又見她不過一個丫頭而已,心中更傷心了些,少不得又滾下兩滴淚來,才道:“我還能怎麼樣?三哥是從來不違拗老太太的,如今你也看到了,無論我做什麼,怎麼用心,老太太就是不喜歡我!看這樣子,現打發了紅玉,再打發我,也是遲早的事兒了!便是三哥也跟我爹說,讓好好找個人把我嫁了!”
說罷,抽泣起來。
“我知道姑娘委屈,但快把眼淚擦幹了吧!這屋裏頭人多口雜,說話要留心些!”安雅一行說,一行將芊芊扶起來,便又道:“你聽我一句勸,這事兒你始終是在老太太身上下功夫也無用,橫豎努力了那麼多年還那樣兒,不如就把精力都放在三爺身上為是,你想想,便是外頭給三爺娶個媳婦,哪裏敵得過你們這樣青梅竹馬的感情,我看三爺看你的眼神兒,又不是無情,想他也是怕老太太不高興,又不忍心耽誤你大好年華才說讓找個好人家把你嫁了,這正是稀罕你的心呢!姑娘千萬看清楚了!”
安雅一席話,說得芊芊轉怒為喜,忙問道:“可不是麼!以往都想著如何討好老太太,以前常常一處吃,一處玩,如今大了,他也出去辦事了,竟都沒有空兒在一處說說話了!我的心他是知道的,橫豎我隻一個人在裏頭,可他的心我是不知道的,他出去也四五年了,也不知道外頭有沒有相好的姑娘,也不知道是不是變了心。”
安雅聽了,便笑道:“是了,要我說,姑娘這裏就先和三爺把話說開了。”
“我一個姑娘家,他不先開口,倒是讓我如何說開了?”芊芊有些著急。
安雅聽了,便點頭道:“這倒不妨事,隻是我要問姑娘一句,你可是已經選定了?非三爺不嫁了?”
芊芊便斬釘截鐵地道:“此生若不能嫁給三哥,我寧願死了!”
“那便好!”安雅略笑了笑,便湊在芊芊耳邊,對她如此這般說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