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已至此,林旋兒隻怕奶娘又再對南辰說什麼,當時不過一句搪塞的謊話,如今看來便要成了真,隻怕知道了先前這話,更顯得自己居心叵測,那還真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於是便讓南辰自己倒屋裏去,自己則拉著奶娘去了廚房。
年節下頭,奶娘和紫菱倒買了些東西儲備,倒也方便,不過半個時辰,也淘弄出一桌子菜來,裏頭兄弟幾人正說得高興,見了忙讓座。
林旋兒將菜放在桌上,奶娘隻看著南辰笑道:“她還能做些別的,手藝不太好,隻是這頭裏隻有我和紫菱兩個人,所以買的東西並不多,湊合著吃吃看。”
她這話惹得幾人都笑了,陸榮澤指著麵前的糖醋鯉魚問道:“您覺著他能把這個做成這樣還算是手藝不好麼?”
那魚燒得極為漂亮,色如琥珀,魚尾翹起,外焦裏嫩,一看便使人垂涎欲滴。
陸榮軒在一旁笑道:“不止,你看著卷煎,隻怕咱們園裏的廚子也未必做得出這樣地道,這可得讓我媳婦兒好好學學,老太太就愛吃這口,難怪他總討老太太的喜歡。叫咱們也討個好兒。”
奶娘便看向林旋兒,悄聲問道:“這兩位是?”
林旋兒將忙說與她,這是南辰的兩位兄長,奶娘聽了半日,方才常常歎了一聲,也不說旁的,隻看向南辰道:“你還有兩個兄長?不知可都成親了不曾?”
他便笑道:“二哥有一妻以妾,大哥尚未娶妻。”
奶娘點了點頭,又問:“那你們兄弟可都住在一處?”
這想得也忒多了些!奶奶那個此刻隻怕想著要和妯娌相處,隻怕有諸多難處,林旋兒隻怕她在說多露多,便笑著推她往外頭去,隻道:“三爺難得來一趟,你饒這麼審問似的,且又當著兄弟們的麵,仔細他惱了。”
這話果起了作用,奶娘忙著去了。
她轉回去,隻見三人早已吃上了,問她要酒,她便隻笑道:“我這裏沒有人吃酒的,隻有些跌打藥酒,不知可合乎幾位爺的胃口?”
三人都笑了,陸榮軒隻道:“有肴無酒,乃是一大憾事,不過看你這菜燒得如此好也就算了。”
林旋兒又給他們盛了小米粥,口中隻笑道:“怎麼又這樣偷偷兒地溜出來,仔細老太太知道了!”
她語調輕柔,態度親昵,一雙手柔若無骨,隻坐在炕沿上,也不吃東西,隻服侍他們,儼然女子之態,陸榮澤心中大惑不解,便是南辰說過的,他自小便充做姑娘養的,也不至如此!
三人吃罷飯,又坐了一會兒,眼見天色不早,便都要走了,林旋兒也不留他們,隻將他們送至門口,南辰悄悄將她拉到一邊,歎了一聲道:“身邊兒又每個好功夫的人幫襯著,該自己加些小心。”
她站在台階上,正好可以和他平視,先前聽他勸自己,如今又這樣關心,心中不由得愧疚難當,便隻小聲道:“三哥,我隻怕對不住你!”
他並不知她心事,隻寬和一笑,才又道:“好端端的說這樣的話兒,好不似你這人!”
三人別了林旋兒,才又回到園子裏頭,因****有人請著吃年酒,大家說說鬧鬧,倒也逍遙自在,又過了元宵,方才各自回去了。
陸榮澤打裏頭出來第一日,倒先沒忙著回府,去了一趟東大街,隻見大門緊閉,自己也知道規矩,不好上前打擾,便才又往街上慢慢走回去。
他此刻心中滿腹狐疑,正低頭思忖,隻聽得雲岩後頭叫他:“爺,閻大人後頭趕著叫你呢!都追了這一道兒了!”
說到這個閻大人,名喚閻清,如今任職工布司務,一應大小事務都依他打理,雖隻是個五品官兒,卻比那些個郎中爺還風光些,是嚴世蕃的心腹,私底下同陸榮澤關係甚篤,今兒個也出來轉轉,正前頭茶館兒裏頭吃茶,忽見了陸榮澤,忙趕上來喊,隻不知道他正想何事,卻也不應,隻得一路趕著追。
雲岩跟了陸榮澤不少時間,似這樣的時候都不說話,因常有這樣官員後頭趕著,陸榮澤懶於應酬,便都充作不聞,可今兒個在後頭的是閻司務,便才小聲喊了一句。
陸榮澤這才醒過來似的,轉頭見了,笑道:“你如何在這裏?”
那閻清忙擦了一把汗,笑道:“大人越叫越走,真嚇煞了屬下。”
他便道:“實在不曾聽到閻大人在後頭。”
閻清也不答話,隻湊上前去輕輕嗅了一下,才點頭道:“怪道這樣呢!酒仙還沒吃酒,哪裏就能仙得起來?快走!咱們兄弟幾個正吃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