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狼主也略有耳聞?”哈迷蚩總是嬉笑沒個正經,從他的笑意中反而感覺到絲絲調侃,完顏宗弻卻屢見不鮮了,歎息地站直起身,背手踱步,似有遲凝猶豫,說道:“何止略有耳聞,早在大金的五國舊部就耳濡目染,傳聞其中人物形象各異,大不相同,萬木逢春,鬱鬱蔥蔥,百舸爭流,千流競秀,氣象萬千,被趙佶奉為國之瑰寶,成為禦用的珍藏傑作,可想它的地位沛然,不容小覷啊,何談能得以一飽眼福啊?”
哈迷蚩深懂主子的遺憾,不禁動用心思,殫思極慮地細想一番,相勸道:“想不到四狼主殿下對南人的文化向往得緊啊,真是文韜武略,不世二出的一代俊傑,真乃我大金之福,女真的希望啊。”
完顏宗弻似乎聽膩了這些逢迎之言,訓斥道:“哈迷蚩,有什麼話不妨當麵直言,我兀術不喜歡溜須拍馬這一套,你我並非一日君臣,何必拐彎抹角。”
哈迷蚩點頭哈腰地恭迎直言道:“其實四狼主別說得願一飽眼福,就是占為己有也不為過啊,論謀略才智,不亞於當世任何君王,隻是一直以來修身養性,蓄勢待發,靜觀其變,為的是有朝一日派上大用,而縱觀天下局勢,加上我女真日益壯大,無人可匹,區區大遼豈在話下?”
完顏宗弻深知這個軍師素有胸含雄兵百萬的智謀,又深明大義,甚得自己的王兄完顏宗翰,完顏宗旺等賞識,是個不世可造的奇人,一言講到自己心坎上,得意萬分稱讚連連,不過此言大逆不道,恐怕大有禍從口出的嫌疑,免不了別有用心之人聽到誤以為自己要興兵大犯,唯恐天下不亂的情勢,警誡相告說:“哈迷蚩啊哈迷蚩,你口出狂言,就不怕閃了舌頭,讓其他人聽到,豈不是於我女真族大大不利,陷我於不忠不信,萬劫不複之境麼?”
哈迷蚩苦笑應道:“狼主多慮了,不出三五載,天下盡為我女真天下,這不正是狼主此番南行的目的嗎?”“什麼目的,我隻是來遊山玩水,增廣見聞,可沒有什麼野心的。”完顏宗弻為人狡詐多詭,仍是不肯吐露真話,畢竟時機未熟怎敢興師動武,點燃烽火。哈迷蚩卻是直諫不懼,躬身相勸道:“四狼主可不是玩物喪誌的紈絝子弟,就是那些目光短淺的王孫貴胄也難忘其項背的,南行一事早有目的,何必猥猥崽崽,既然成大事,就該不擇手段,瞻前顧後者隻怕一事無成。”
完顏宗弻細思斟酌,背對著他,沉重的心事令他陷入思索,良久之後冷笑道:“果然逃不過你敏銳的目光,真不愧為長白蒼鷹,此行除了體恤南朝民情、民風、民俗,更重要的是感受南人的富庶奢華,南人的孫子兵法有雲: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不懂他們的文化與追求,怎能逐個擊破,取而代之?”
“狼主說得好,從這近一月之間深入民間,即知百姓疾苦,南蠻的朝廷腐敗,奸臣弄權,皇帝昏庸,隻貪圖奢靡享受,不思政務,是難長久遠治,不過南方富庶,加上根基牢固,想要連根拔起,實非易事,還得從長計議才是。”哈迷蚩權衡利弊之下,也正是完顏宗弻的疑慮、顧忌,也不知如何進展大業,要是再讓自己等待良機,恐怕真要焦躁不安。
完顏宗弻苦笑道:“好了,不談這些傷腦費神的事,既已感受了蘇杭美景,又深愔南人風俗,對南人文化有了深及表裏的了解,此行也不枉聖上恩澤,回去複命也好交代了,隻是隻是”
“隻是太宗皇帝垂涎心儀多時的傳世佳作沒有得手難免美中不足。”哈迷蚩果然是個圓滑之人,凡事都能洞察先機,堪透常人心思。
完顏宗弻撇嘴冷哼道:“軍師果然是深明我意,既來之,則安之,怎麼說也該滿足了,體驗了江南女子的風情萬種,酸儒文氣的詩情畫意,又親眼見識到了傳聞中的天堂美景,江山似畫,對南人的冶金造鐵之術也掌握諳熟,還得了位聰明絕頂的南朝小兒作義子,還將《鬆山溪行》攬入囊中,可謂是好事占盡,總該滿足,不想時日匆忙,不克返還五國城麵聖,卻又眼高手低不能將南朝大好河山悉數告將聖上,怎生是好?難以說服皇上啊。”
“其實聖上英明神勇,定會明白眾位皇子兄弟的苦心造詣,如今我大金如日中天,勢不可擋,隻消一個時機,千載難逢的大好時機。”哈迷蚩似乎早有計謀,醞釀已久,隻是不敢大膽進言,生怕主人責罪下來,自己無以克當。
完顏宗弻也明白,勸道:“好了,你別說了,我明白,此間還不是談論大事的時機,待回到金大內再作打算不遲。”
哈迷蚩哪敢違抗,應承道:“四狼主苦心,屬下如聆教誨,不敢相忘。”二人忍不住心領神會地看著李嘯雲,神色中有種猜忌與疑惑,似乎並不能確信無疑,都悠歎不已,視為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