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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紫慧睡不著,想到院中走走,路過書房,感受到裏麵透出來的火光與溫暖,不禁停住腳步。翻書的聲音扇起溫柔的風,驚擾柔弱的燭火,在黑暗中搖曳忽明忽暗的身子。紫慧似乎感覺到了裏麵的人究竟是誰,她將目光撇向前麵走廊盡頭紫璿的房間,一片漆黑被籠罩在安靜的空氣裏,包裹著一顆哀愁而悔恨的心。
突然,書房裏有動靜,像是由遠及近的腳步。紫慧想逃,雖然她大可不必逃,她也來不及逃。
門開了,景堂站在那兒,臉上的慌亂與紫慧的同出一轍。
“你——”景堂的木訥與他平時工作中的殺伐決斷大相徑庭。當然,紫慧紫璿都沒能領略他的強悍。在家裏,他似乎是最沒有脾氣的一個人。又或者說,他是個忍耐的高手,也是個包裝自己的高手。可惜,感情無法包裝。
“我去院子裏走走,不巧打擾你了。”紫慧對這個曾經醉倒在自己床上的男人,實在很難用大哥這兩個字去稱呼他,尤其是隻有他們兩個人的時候。
“沒關係。”景堂總是在道歉的,本以為這是自謙,後來明白,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道歉,喜歡道歉的人,也總是在傷害別人,不管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
“你喜歡在書房過夜嗎?”紫慧問得大膽,景堂如果聰明,就該聽出她的意思。
“我隻是喜歡看書。”他逃得圓滑。
紫慧不再說什麼,自顧自走掉了。她想起那天早上祠堂外的插曲,她知道紫璿的笑是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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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紫璿進屋,南伶正在收拾屋子。結婚兩個月了,婆婆說要他們搬進新樓裏住,這兩天正忙著收拾細軟。
“這幾本書?”紫璿看到桌上幾本已經積灰的書,覺得奇怪。
“那是剛從抽屜裏整出來的,還不知道要不要呢。”
“哦。”紫璿隨意翻了翻,居然翻出一樣東西。她沒讓南伶知道。
“你也回來了。”景堂從外麵進來,紫璿趕緊把東西藏進兜裏。
“少爺,這幾本書要緊嗎,是放書櫃還是打包封存?”看來南伶對景堂的習慣很清楚。不過現在,她已不在意這些了。
“這幾本是舊書,最近是不會再看了,封存吧。”景堂瞄了一眼就說。
紫璿的手抖了一下。
“少爺,靳律師來了。”有人報信。
“來了,”景堂扔下手中的書,“一會兒我會跟墨一和景文出去,午飯你和弟妹陪爸媽吃吧。”景堂還算是對紫璿有交代。其實不考慮男女感情,景堂也算是個好丈夫,麵上,挑不出錯。
“少奶奶,我也出去了。”南伶抱著書出去。
紫璿的身體開始發抖,她從兜裏掏出那個東西,被折皺了的照片,竟然看不出被摸過的痕跡。如果不是她的隨意一翻,她精心挑選的相片,就要給舊書陪葬了。景堂把她的照片放在即將封存的舊書裏,而更重要的,他竟不記得這件事了。紫璿突然感覺到,自己最大的威脅,就是自己的丈夫,以及他那顆冷漠得溫文爾雅的心。
這時,屋外傳來嘈雜的響聲,好象無數的腳步匆忙踩踏,一個個成了她門前的過客。
紫璿開門,揪住一個小丫頭,“慌什麼?”
“二少奶奶吐了,太太都趕過去了。”
紫璿腦中嗡的一下,吐了,她吐了。從小到大她都沒吐過,現在吐了,在結婚兩個月後,她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