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吱一聲,旁邊的門開了,景文從裏麵走出來。從門裏看進去,丫頭們正在收拾床鋪。看來,他們也得夫妻分居了。
“大哥,”景文叫他,“大嫂怎麼樣?”這樣的開場白有些奇怪,景文似乎不想談論紫慧懷孕的事,所以先把紫璿生孩子的事搬了出來。
“她恢複得不錯,”景堂停頓了下,“聽說,二少奶奶懷孕了。”
“嗬,女人嘛,都有這一天。”景文回答得圓滑,然後禮貌地笑笑,退回房間去。這一幕很怪,他應該是要出去的,卻在景堂麵前又退了回去。同樣奇怪的是,景堂也後退幾步,又回了紫璿的臥房。他剛說過的,他要去公司,可他也給忘了。本來,他是想去看看紫慧的,又或者說,是去她的房門口,呆會兒。
——
紫慧看著丫頭把景文的東西搬出去,自己喝了藥,獨自一人去了梅花院。現在正是看梅花的時節,白色的花瓣一片連著一片,柔美,潔白,清爽,神聖。
“恭喜你,”靳墨一的聲音突然飄進耳朵裏,“你果然成了那尊佛。”
“不,我還沒有,”紫慧搖搖頭,“我可能成佛,也可能成魔。”
“這麼悲觀,不像你。”
“昨天我給姐姐接生,我看到她的血染紅我的手,孩子的胳膊一隻在外,一隻卡在裏麵,隻要我一用力,我就怕把孩子扯斷了。我止不住她的血,我感覺那些血就跟她的生命一樣,一點點在我眼前流失。她不就是差點變成佛的那個凡人嗎?佛一樣會流血,一樣怕疼,一樣會死,死在成佛的路上。”紫慧渾身戰栗著,聲音也抖著,那是發自內心的恐懼,“什麼是佛?就是離地獄隻差一步的位置上,那個不斷徘徊的可憐女人。”
“所以她不是佛,”靳墨一說,“她也成不了佛。每代隻能出一尊佛,你如果要成佛,就注定她成不了佛,她隻能做鬼門關外的女人,隨時準備一腳踏進去。”
“她是我姐姐!”紫慧大聲地。
“所以她還有機會,”靳墨一說,“隻要她不跟你爭,她就可以平平安安地做個凡人。”
“為什麼一定是我贏?撇開你的立場,為什麼,一定是我贏?”
“難道你不想贏嗎?”
“不是我想就可以的。”
“那要看你跟誰爭,如果是跟相紫璿,那贏的就一定是你。”
“為什麼?”
“因為你比她強,這點是不會改變的。”靳墨一很有信心地。
“你怎麼能看出來?”紫慧對他的自信很好奇。
“你有兩個優點,一個是你夠寬容,一個是你夠膽量。”靳墨一笑笑,“有好幾次,你可以抓住紫璿的把柄,將她置於死地,可你都放過了,甚至是昨天,紫璿難產,你本可以聽天由命,把她送進鬼門關,但你卻救了她,救得冒險,救得漂亮。沒有度量的人,是做不成大事的。”
“謝謝。”紫慧說。
“先別急著謝,你的大度不過是讓我佩服,你的膽魄,才真是讓我刮目相看。”
“這又怎麼說?”紫慧大有裝糊塗的意思。
“紫璿隻對自己的人下手,可你不是。”靳墨一從口袋裏掏出一樣東西,遞到紫慧眼前。
紫慧立刻緊張起來,一把伸手去抓那東西,卻沒抓住。
“把東西給我!”
“你本來就不該丟了它,”靳墨一說,“把它還給你,這可就永遠是一宗迷案了。”
“你說過你是站在我這邊的。”紫慧強調。
“所以,”靳墨一伸出手,這次是真的,“就讓它永遠是一宗迷案吧。”
紫慧把東西拿過來,這才放下心來。
“你該回去了,一會兒就該有媽媽去你房裏,教你怎麼養胎養身了。”
“你到底是什麼人?”紫慧拋出心中的疑惑。
“男人,”靳墨一囂張地,“難道不是嗎?”他大搖大擺地走開。
紫慧沒多停留,也匆匆離開。其實這隻是一次偶遇,卻有著秘密幽會的味道,搖曳的白梅枝,模糊了他們的身影。
遠處,一雙眼睛,捕捉他們耐人尋味的畫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