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像開玩笑嗎?”紫慧說,“我吃飽了沒事來找你開玩笑?你是我們全家,包括我在內最不願意看到的人,你以為我編這樣的話出來開玩笑是正常人的做法嗎?”
“可他不會死的!他還那麼年輕,他怎麼會死?”
“這個世界上有樣東西,叫做意外。”
“不會的,”可然還是不相信,她看看身邊搖籃裏的孩子,感覺世界天塌地陷,“他怎麼會死,如果他會——”可然激動地想說什麼。
“如果他會這麼短命,還不如和你一起離開,把商家遠遠地甩在後頭,既不要什麼名分,也不要什麼權力,是嗎?”紫慧明白可然的感受,她為了他能繼承家族的事業而放棄了自己的感情與幸福,但現在得到的卻是這樣一個天人兩隔的結局,她付出了代價,卻沒有得到任何的安慰。更重要的是,如果當初兩個人選擇了一起離開,可能他就不會有這場意外,可能他就不會死。人算不如天算,難道就是這個意思嗎?
屋子裏,可然聽紫慧講了事情的原委,但她一時還摸不透紫慧究竟為什麼來找她。景堂死了,她就應該隨著景堂的死被一起遺忘,即使要來,也該是紫璿,怎麼會是紫慧呢?
“我來,是要把孩子接走。”紫慧直接地。
“什麼?接孩子?”可然下意識地抱緊孩子,怕被人搶走似的。
“除非你向我保證,這個孩子,不是景堂的骨肉,否則,這個孩子就有責任回商家,繼承遺產。”
“遺產?”可然有些心跳加速。
“這個孩子是商家的長孫,不但要繼承商家一半以上的遺產,更有義務成為商家新的掌門人,這是他的責任,除非他不是商家的後代,否則他不能說推掉就推掉,說不要就不要。”紫慧看著可然,“現在你告訴我,這個孩子,到底是誰的?”
“孩子是景堂的。”可然說。
紫慧有種意料中的緊張,卻也有預期的釋懷,“那就行了,我這就把孩子接回去。”紫慧伸手要去抱孩子。
可然沒把孩子給她,“可是,我沒打算要商家的錢,這個位子,我決定讓出來。”
紫慧唇間抹過不經意的微笑,“這是老爺的遺願,你可不能說讓就讓,孩子是景堂的,那是商家的血脈,就這麼放棄了,不是讓孩子受委屈嗎?再說,也對不起景堂啊。”
“景堂會理解的,”可然站起身,“其實我可以撒謊,說這個孩子就是撿來的,那樣大家都省事,但我還是告訴你實話了,因為我覺得你是個好人,我想讓你做這個位子。”
紫慧有些意外,這個女人的選擇讓她有了些慚愧。
“我雖然出身寒微,但在和景堂相處的時間裏,我對你們大宅院的生活,也有了不少了解。你剛才也說了,你來接孩子,是接孩子,不包括我。我不是個不識人間煙火的聖人,孩子可以錦衣玉食出人頭地沒有哪個做媽媽的會拒絕,但如果要我以放棄孩子為代價,我做不到,我也不願意做。有些問題是沒有必要問出口的。商家能容得下我嗎?我還可以讓孩子名正言順地叫我一聲媽媽嗎?我可以做商家的當家太太嗎?我可以親手為孩子安排一切的未來嗎?不可能的。我進不了商家,即使進去了,我也隻能躲在一旁的角落裏看著大少奶奶主宰我孩子的一切生活。我不想這樣,因為我不知道大少奶奶是個怎樣的人,會對我的孩子好嗎,我更不希望我的孩子一出生就被圍困在權力的爭鬥中。什麼錢,什麼地位,從我出生開始就不曾奢望過,景堂也沒有給過我這些。如果說帶著孩子走進商家對我有什麼樣的誘惑,那我告訴你,給孩子一個父親,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就是我最大的期望。但現在,這些已經都不可能實現了。那你們把孩子接走,對我又有什麼意義?”
紫慧立刻感覺到自己的幸運,如果她與可然調換位置,她做不到這樣的大度和寬容,她也無法像可然那樣牢牢地把握住生命中真正值得自己追求的真諦,而是會淹沒在紛繁雜亂的浮華虛表中,被所謂的名利虛榮蒙住雙眼。
紫慧同時也感到害怕,因為可然看穿了她的心思。如果不是可然先說出了這樣的一番話,她也會說給可然聽的。幸好,可然替她說了,幸好,她仍能頂著善人的麵具,站在可然這個透明水晶般的美人麵前,為家規而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