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他,喃喃開口:“金……果然是代表愛新覺羅嗎?”

他自嘲地勾起了嘴角,點了點頭,算是回答了我的問題。

他真的是愛新覺羅·福臨,皇太極的兒子,清軍入關後的第一個皇帝,六歲登基的清世祖順治帝!

我瞪大了眼睛,差點雙腿一軟跪倒在地上,怎麼會這樣?因為鄂碩大人沒有女兒,董鄂妃不存在了,所以福臨的感情也改變了嗎?

不,不能這麼說,就算沒有了董鄂妃,我也不能憑他現在的話,就覺得他對董鄂妃的感情會轉嫁到我的頭上!

男人的表白不過隻是一句話,在這樣的時代男人對女人的愛也是說變就變的,何況他是皇上,他已經擁有不少女人,今後還會擁有更多的女人!

是的,我現在不應該想那麼多,因為我根本就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福臨一直在觀察著我的表情,對於自己的身份,他顯然也清楚那將是一個很大的障礙,或許他之前一直沒有以真實麵目示人,也是因為考慮到這一點。

見我久久不說話,他嘴角自嘲的笑意變得更深了,看著我說:“雅嫻,或許你不會相信,從小到大,我不曾過過自己想要的生活。皇位是母後為我爭取來的,從六歲坐上龍椅的那一天開始,我沒有一日過得快樂。這麼多年來,我努力做個好皇帝,對得起這天下蒼生和列祖列宗,可我卻不知道我自己生存的意義是什麼。直到遇到你,我才終於找到了自己的追求。”

福臨的話太讓我震撼了,順治在曆史上算不上是有名的皇帝,所以我也不曾對他有過太多的關注,我們熟讀康熙乾隆,卻並未在這位大清朝的開國皇帝上下過什麼功夫,甚至,人們對孝莊太後和多爾袞的秘聞都比對他更感興趣。

但是此刻聽他說著這些話,回憶著腦中關於順治帝的點滴,我知道他說的都是真的。

一個六歲的孩子被推到那種位置,麵臨強勢的攝政王和母後,就算他少不更事,恐怕也會感覺到巨大的壓力吧?

而此刻,站在我麵前的人,不是一個天子,一個皇帝,而是一個向我訴說內心痛苦的少年。

看著他的神色,我覺得很難過,心頭湧過的疼惜是為他這個人而產生的。

我不知道被福臨喜歡上對我而言將意味著什麼,我隻知道,這一刻我為他而心痛,我能體會他的難處和悲哀。

“金……皇……”

我張了張口,可卻不知道到底要叫他什麼好,他卻笑容溫柔地搶話道:“千萬不要叫我皇上,以後若我們獨處時,你就喚我福臨可好?這個名字,從六歲開始就沒人叫過了。”

從六歲開始就沒人叫過了,這話讓我一陣感慨,看來皇帝真的不是好當的,連最親昵的稱謂都被迫改變了。

我看著他眼中的熱切點了點頭,終於重又勾起了嘴角:“有旁人在的時候,我就還叫你金公子。”

他開心地笑了起來,那笑容讓他身後的燈海和明月都失了顏色。

我低頭一看自己的手還被他握著,頓時羞赧地抽了回來,他麵上也浮起一片靦腆,冠玉般的麵容微微有些泛紅。

畫舫在後海轉了一圈,緩緩往積水潭返航,福臨滿目感慨地朝什刹海的方向望了一眼,笑著對我說:“中秋的時候這裏會有廟會,據說熱鬧非凡,你若有時間,一定要來看看。”

不再提他的身份,我們之間的氣氛總算也緩和下來,我見他眉目間充滿了向往,忍不住小聲問:“這種場合,你不能來嗎?”

他一臉無奈地搖了搖頭,歎道:“中秋的時候宮裏很忙,我恐怕出不來。”

雖然我不知道宮裏都會忙些什麼,不過聽他這樣說,想必一定有很多事了。

我點了點頭表示對他的同情,感慨地說:“這世上最身不由己的人,大概就是你這執掌天下的人了,還真是矛盾呢。”

他聽後失笑地搖了搖頭,拉著我回到船艙,劉福已換了幾道小菜,對我們說:“少爺,莊姑娘,快趁熱吃吧,點心馬上就準備好了。”

聽他裝模作樣地叫福臨“少爺”,我忍不住笑了起來,轉頭朝福臨看去。

他已看透了我的心思,低聲笑道:“其實我倒覺得,少爺比皇上好聽多了。”

我們笑著在圓桌邊坐下,他依舊給我夾了不少菜,用溫柔的語調勸我多吃點。

我看著他,心中卻充滿了矛盾,是的,我為他心疼,同情他不快樂的人生,可那並不代表,我打算接受他的感情。

人可以選擇自己的人生,選擇讓自己快樂或者不快樂,可唯獨感情這東西,沒有辦法做到兼顧。

我頭疼自己竟陷入這樣的困境,他們都很好,可我卻注定要傷害其中的一個。

吃完了晚飯,劉福拿來一道點心,精致的盤子上放著四個半圓的月餅,應該是從整個的月餅上切下來的,而且看得出來,拿上來的半圓上還事先切了一刀,方便我們分開食用。

福臨示意劉福把盤子轉了個方向,方便我看到月餅裏麵的餡,我倒是沒想到清朝的月餅就已經有各種各樣不同的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