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飯,他抱著我的琴,帶我去賞楓。聽他說,香山這裏的行宮是始建於金代,後來曆朝都有擴建,到前朝時規模已經頗大,他們清軍入關後,他忙於肅清前朝餘黨、建立清朝朝綱,對這裏尚未好好規劃管理。也是因此,他才能帶我到這裏來,因為這裏還不算是他們正式的皇家行宮,所以不用擔心遇到不該遇到的人。我們沿著山路一路往上走,香山上的楓樹已經開得很濃,那漫山遍野的楓紅就像是燃燒的火焰一般讓人心動不已。我到北京玩過很多次,但是卻始終沒能到香山走一走看一看,我還曾向閨蜜抱怨過這個遺憾,哪裏想到,如今居然跑到古代完成了這個心願。我已經很久沒有爬過山了,這古代的山路又沒有現代的好走,所以爬到半山腰的時候,我已經累得喘不過氣來。福臨體貼地停下了腳步,帶著我來到半山腰的亭子,讓我坐下休息。“若是累的話,餘下的路就不要走了,反正這裏也是個賞楓的好地方。”他微微眯著眼睛看著我們走過的路,唇角掛著發自真心的微笑。我喘著粗氣,仰頭看淹沒在萬樹叢中的山路,心中卻突然激起了鬥誌。既然想來秋遊,又怎麼可以半途而廢,我要堅持到底,就像我在這裏要堅持活下去,活到能回去的時候一樣。“我休息夠了,我們走!”休息了十幾分鍾,我拉著福臨繼續往上走,盡管走了沒多久就變成是他拉著我往上走了。我看著他抱著我的琴、拉著我的手,明明和我走了一樣多的路還步履輕鬆的樣子,內心禁不住一陣鬱悶。喂,他可是個古代的皇帝耶,不是應該缺乏運動而且養尊處優不擅於爬山的嗎?怎麼他看起來比我厲害這麼多?福臨當然不知道我在心裏吐槽他,他隻是時不時回頭朝我微笑,同時緊緊握著我的手,帶著我往山頂走去。那股力量支撐著我走完剩下的路,我一抬頭就能看到他的背影,他的體格盡管談不上偉岸魁梧,可在這滿山楓紅的映襯下,依然高大到讓我覺得可以支撐起天與地。等我們爬上山頂,我踉蹌著往前走了幾步,也顧不上岩石是不是太硬,地上是不是太髒,直接仰天就躺了下來。精疲力竭之後,我仿佛釋放了所有積壓著的負麵情緒,此刻,我徹底放鬆,神清氣爽,除了身體太累之外,整個人仿佛煥然一新了。山間清新的空氣呼吸起來格外舒服,我閉上眼睛,張開雙手擁抱這絕妙的大自然。耳邊傳來輕笑聲,我知道那是福臨在笑,更知道他的笑在這群山掩映下,一定好看得不得了。他走到我腦袋邊坐下,我正好奇他怎麼不坐在我身邊,脖子就被人抬了起來,接著枕到了溫熱柔軟的物體上。我一驚睜開眼睛,想起身,卻被他按住了肩膀,他含笑的嗓音響起:“別動,好好躺一會吧,看你累的。”我這才意識到他竟讓我枕在他腿上,眼睛瞪得老大,仰頭看他,他卻不動聲色,垂眸看著我說:“怎麼?莫非你覺得受寵若驚了?”“可不是嘛,讓皇上給我當枕頭,我怕是天下第一人了吧?”“這倒是真的,就是我皇額娘也沒有過這等待遇。”我“噗嗤”笑了起來,這樣躺著,倒還真是舒服得很。然後我起了玩笑的心思,看著他促狹地問:“是不是平時躺在你的後妃腿上很舒服,所以你才想到這個法子?”他一怔,片刻後瞪我一眼說:“在你眼中,我便是這等借花獻佛的人?”“好好好,你不是,”我被他說得語塞,隻能笑著討饒,“我隻是意外嘛,你是皇帝,可卻那麼細心。”他聽了這話臉上浮起幾分得意,笑著說:“一個人細心與否,和他的身份並無關係,關鍵還是看他在一個人身上是否用心。”這帶著弦外之音的話讓我下意識地咬了咬唇,其實我知道他不比莫言差,甚至,他的脾性似乎更適合我,可是……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現在心裏就是向著莫言多一些,沒來由的。他沒有再說什麼,就這樣安靜地陪著我,也不知過了多久,就在我昏昏欲睡時他推醒了我,抬手指著天邊說:“雅嫻,你快看。”我睜開眼睛,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大片火燒雲從遠處湧了過來,可是再仔細看,就會發現動的不是雲,而是光,是那一大片紅光在無盡蔓延,燒著了所有經過的雲彩,以及廣袤的天空。我們坐在山頂,視野開闊,沒有任何東西遮掩,漫天的紅霞就這樣漸漸布滿視野,那景觀實在太壯麗了,我不由得坐起了身,拿過福臨放在地上的琴,架在腿上彈了起來。我彈了一首和夕陽有關的曲子,是現代的曲子,福臨肯定不知道,但是在這樣的環境下,我相信他能體會到曲子裏的意境。紅光還在天空中蔓延,香山上的樹木逐漸被全部染上了紅色,那樣子,就像紅楓開了遍野一般豔麗。“真美。”等彈完一曲,我忍不住口出讚歎,一邊回頭看了福臨一眼。他的臉也映照在這滿山的紅光下,看起來豐神俊朗,豔若桃李,他直視著我,含笑的眸光中帶著我能輕而易舉察覺的深深眷戀。我一下子出了神,看著他的眼睛就像迷失了方向的趕路人。他的腦袋漸漸湊近我,我怔愣著沒有阻止他,他扶住了我的肩膀,在我額頭上落下了極其溫柔的一吻。我微微睜大了眼睛,尚未回過神,他已經退了回去,看著我微微一笑,“雅嫻,若我有幸得到你,我一定一輩子這樣待你。”帶著執著和誓言的嗓音如沉穩的重錘直擊我心頭,我怔怔看著他,聽他很快又補了一句:“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仍舊沒回過神,他的愛戀讓我不由得感到心痛。可我心裏已經有莫言的一席之地,我究竟應該如何回答他。張了張口,我尚未說出一個字,他已經用手指輕輕點住了我的唇。他用深情的眸光看著我,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雅嫻,不用現在就急著回答我。明年五月要選秀,你若願意,到時候我會想法子讓你入宮。你若不願意,就當沒有選秀這回事。”一聽他提起了選秀,我的神智在瞬間清醒,我忍不住低聲問:“你現在……已經有幾個妃子了?”這問題讓他唇邊再度浮起苦笑,他握著我的手答話:“前年選過一次秀,我現在有三個妃子,還有一些庶妃。”三個妃子,還有一些庶妃……我嘴角忍不住一陣抽搐,這……若要選擇他的話,還真是要好好做一番心理建設啊。他看透了我的心思,緊了緊和我交握的手說:“雅嫻,我知道沒有一個女人願意自己的丈夫妻妾成群,我也從不以後宮人丁興旺為榮。但我希望你明白,我沒有辦法改變這一切,但至少有一點我能保證,你將是我心中的唯一,永遠不變。”若我真的出生在古代,我恐怕已經被他俘虜,可惜我不是,我心中仍有很多顧慮,比起宮廷的榮華富貴,我更在乎自己的心能找到歸屬。所以我沒能回答他的話,我隻能用充滿了矛盾和心痛的神色看著他。他沉默了片刻,看著我笑了笑,拉著我起了身,“好了,我們該回去了,不然等會太陽落了山,這下山的路就不好走了。”說完,他拿過我的琴,率先踏上了下山的路,我在原地怔了一會,深吸了口氣,追上了他的腳步。一路無言,直到回到北京城,他都沒有再開口說一個字。靠在他懷中,我似乎能感覺到他的猶豫和害怕,他的心急速跳動著,他似乎能感覺到他即將要失去我。晚上城裏人不多,所以我們不用再換馬車,他直接駕馬送我到柳府,在看著王媽來開門後才離開。他走時臉上的笑容有一點點勉強,和我道晚安時,聲音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他的樣子讓我覺得難受,可是正像他無法改變他這一生將擁有無數女人的事實一樣,我現在也無法改變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