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櫻姨和篆兒（下）
櫻姨往生那天，海天莊園的人跑到貓頭鷹莊院來，通知春舒說，櫻姨得了急病，快不行了。春舒一聽，來不及收拾衣裳，拉著小犀上了馬車。
馬車一路急馳，進了城裏，拐進一道小巷，在櫻姨的淨舍門前停了下來。因為替櫻姨著急，衝淡了小犀頭一次進入櫻姨淨舍的新奇感。小犀跟在母親身後走過一條卵石小道，夾道數株鳳尾竹拂著母子的衣裳，空氣中彌漫著檀香的味道。
穿過外室，經過一個小天井，進入櫻姨的臥室，臥室不小，床前擺了一架圍屏，似有若無地散發著清香。櫻姨躺在圍屏後的大床上，枕著兩個枕頭，已經瘦得失去了人樣。
春舒拉住櫻姨的手，哽咽著說不出話來，兩人默默相對垂淚。半晌，反倒是櫻姨安慰春舒：“不要傷心，如果你知道我到什麼地方去，你就不會傷心。”
春舒吞了聲，勉強道：“櫻姐，小妹這一輩子總算交了你這位知已。櫻姐的恩情，小妹一生一世都還不清。”
櫻姨也紅了眼：“也不知怎的，認識了妹妹以後，與妹妹十分投緣。想到有妹妹替我送終，心裏也是暖和的。人終有一死，用不著過分傷心。我們隻是這一世的緣份盡了，下一世我們再聚。說不定那時我是一位翩翩佳公子，你仍然是傾城傾國貌。”
春舒又道：“姐姐還有什麼未了心事，請明言，小妹當盡力替姐姐完成。”
櫻姨歎了一聲：“為姐在這世上孓然一身，了無牽掛。隻是當年為姐拜師入孤門時，曾立誓找一個傳人，使孤門香火不絕。然而為姐一生遭遇，妹妹也都看在眼裏，為姐不想害人，所以未曾收徒。昨夜夢見師傅責怪，恨數百年孤門敗在姐姐手中，要姐姐遵守諾言，臨終前收養女篆兒為徒。我想我都要死了，還怕毀了諾言？篆兒是狐狸所生，為姐死後，妹妹你收了她做侍女吧！”
春舒垂淚道：“姐姐的養女，妹妹亦當以女兒待之。怎敢當侍女使喚？”
櫻姨道：“此女福薄，隻有侍女的命，你扶也扶不起。而且她自有際遇。你隻管以侍女相待便可。”
春舒正待說話，櫻姨緊抓春舒雙手，連呼：“妹妹，妹妹，姐姐去了，來生再會。”就此告別人間。春舒大放悲聲。
小犀和篆兒也跟著哭泣。
此時，小蕭老爺請來的喪葬隊已到位，哀樂齊鳴，聲聲添悲。喪禮進行如儀，小蕭老爺親自在櫻姨靈前上了香。春舒、小犀和篆兒從頭到尾隻做了一件事：在櫻姨靈前哭泣。
出殯那天，忽有一翩翩佳公子白衣白褲白折扇，頭戴白帽，來為櫻姨哭靈。人們竊竊私語，
埋葬好櫻姨，篆兒隨春舒和小犀來到貓頭鷹莊院。篆兒把櫻姨的話聽入了心，或者說，她要和櫻姨賭氣，來到貓頭鷹莊院之後，她刻意和小犀保持距離，她稱貓頭鷹莊院的女主人春舒為夫人，稱小犀為少爺，在主人麵前低眉垂首，刻意提醒自己侍女的身份。好在，春舒對人極好，對下人和自己人一視同仁。這次開蒙，春舒本想讓篆兒和小犀一起結伴讀書，誰知篆兒堅決做小犀的書童，也隻好隨她去了。不過，篆兒畢竟是狐狸的後裔，聰明得很，小犀發現自己沒能背誦的書經，她都暗暗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