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海沉默了許久,似乎終於想起了些什麼:“統計?”
“對,是統計。不僅僅是統計本身,而是依靠算學和分析學所建立的一整套方法。檔案管理與分析是一方麵,實際的調查也是一方麵。”李千蘭繼續說道:“古往今來的上位者最大的難題就是很難獲取真實而全麵的信息。下麵報上來的信息總會因為人事鬥爭和官僚體係的需求而失真。即便是前明所建立起來的那套特務體係,本質上說也是官僚體係的一種,一些傳統的弊病是不可能真正根除的。這十多年的時間依賴,我查閱了建朝以來兩千多萬份奏報及其為基礎的各種總結和調查報告,結論是:我們新朝總能相對準確的發現官僚體係中的謬誤不是古代明君那樣的看人和猜謎遊戲,而是通過小樣本的調查來進行分析的方法。過去的時候我們處理內情中央機關調查報告的時候僅僅是簡單憑借經驗分析,並沒有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法。而在新華書局那裏我見識到了中央大學數學院有關概率算學的一些方法,很多問題就豁然開朗起來。。。”
李千蘭簡明扼要的概述了一個理論體係的初步形成,並被命名為“調查分析學”,實際上在張海看來就是自古希臘發展而來的政治算學發展到19世紀後新興起來的學科。隻不過在這個微積分理論體係還遠遠沒有成熟的年代顯得有些粗糙罷了。
繼續回憶有關前世的不少信息,張海也開始明白了近代政權相比古代政權的組織力優勢在什麼地方。並不僅僅是統治階級開始用政治理論和主義來凝聚自己的團體建立社會法統,而不是虛無縹緲,聰明開化點兒的人都不信的天賦神權。還包括情報機關和調查統計部門等一係列機構的科學化和近代化。在現代,虛報瞞報統計造假行政報告造假的事情在官僚內部從來就不少,甚至比古代更多更專業。然而當頂層統治階級或統治者直屬部門掌握了通過小樣本來進行一定範圍內驗證的方法後,即便是“統計造假”很多情況下也往往是自上而下應付外部政治需求的結果,而不是真的秘密報告和真實情況也完全不清楚的情況了。
如果不是在二十世紀以後君主獨裁已經很大程度上喪失了政治合法性,官僚階層在同君權的博弈中必然如朝鮮那樣最終落的全麵下風的結果。
想到這些,張海對於後代的顧慮也放鬆了不少。至少自己這一代人所留下的社會政治和經濟遺產、科學遺產實際上已經十分豐厚了,如果最終的結果依舊是悲劇那隻能說明自己的後代根本經不起曆史的眾任,理應讓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