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三才帶著仇天一路南下,連行幾日,遊玩嬉笑,雜侃閑聊,倒也不覺煩悶,不覺路途勞頓。仇天終究是少年心性,感傷不再,但覺花花世界新鮮,早早忘記了杏花村裏的難舍難分。
“老道士,偷酒時你百般阻撓,待到飲酒時,你卻是牛飲鯨吞,比誰都要暢快,當真是不要臉。”這一路上,佛道兩人鬥嘴無數。便如同地母評價:越活越倒著,越老越不通世事。
天劍道士麵色微變,怔了怔,略顯羞愧,嘴中卻不輸一毫,當即還嘴道:“子曰:‘吾十五而誌於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粗鄙和尚,你又怎知道,貧道這率性而為的境界!”
人間佛頓時翻了翻白眼,做嘔吐狀,逗得仇天在一旁哈哈大笑。
“呸,這臭道士說話酸臭,卻也當真虛偽!七十隨心所欲而不逾矩,隨心所欲倒罷了,偷酒不算逾矩?和尚我倒是承認,不尊佛祖,不敬如來,世人眼中大逆不道,和尚偏要鄙棄那些西天諸佛。世人日日拜佛燒香,和尚我自小便在佛祖像上撒尿,任他法力通天徹地,又怎的不見懲治我半分?佛祖穿腸過,酒肉心中留,豈不快哉?你這迂腐之極的道士也與我談率性而為,比之九天諸佛更蠢。”人間佛粗鄙的大罵一通,直瞧得旁邊仇天暗自發笑,好一個癲狂和尚。
天劍道士百年中早聽慣了此言,依舊淡漠,隻回他一句:“你若不迂腐,當初為何不學會他杏花村的釀酒之方。如若學會,自釀自飲,豈不痛快?也少了世人的碎言碎語。”
和尚隻在一旁暗笑他癡傻,卻未言語。倒是安靜在地母身旁的仇天登時撲哧一笑,引得另兩人垂首相看。見幾人目露詫異,仇天解釋道:“若按三師傅的性情,又怎會介意世人言語?隻是這釀酒之方,外人卻是學不來的。”
地母一聽大奇,饒有興趣,禁不住問道:“如何學不來?那不成那釀酒之法,竟比絕世的武功更費心費神?”
仇天笑道:“倒是說對了一半。茅山曾有一位極為饞酒的祖師偶到杏花村,品嚐了當時的杏花酒,一陣讚歎之後,卻遺憾的說杏花酒雖為人間佳釀,卻與天上的玉露瓊漿差了一線。”
人間佛方才還大罵神明,一聽此言,甚為詫異。掂著仇天的衣襟問道:“難道那道士竟真上過天,喝過瓊漿玉露不成?”
仇天狡黠一笑,繼續說道:“當時眾村人也是這麼問,誰知那位祖師竟搖頭一歎,說:無須上天,人間佳釀美到極致,便是玉露瓊漿。一壇美酒裏必須有春華朝露,秋實五穀的清新自然之氣,若是沒有,自然算不得玉露瓊漿。”
地母在一旁微微皺眉,麵露疑色道:“我雖不通釀酒一道,卻也知曉一二。一壇酒釀出來,少說也要數月,甚至數年,數十年。這春華朝露,秋實五穀的清新之氣豈不散的一幹二淨?方才飲那杏花酒,隻覺清新之氣撲麵而來,如同嚐著片片杏花一般,當是清新之氣得以存留了。隻是不知那位前輩如何做到的?”
仇天在地母溺愛的臂膀裏掙了一下,略顯得意,繼續笑道:“那位祖師當真是嗜酒如命,花費三月時間,終於自創了一道淪為師門笑料的符咒。這符咒壓在酒罐頂部內側,能封住罐內春華秋實之清新,功效極妙。待到佳釀出世,被前輩帶回師門,茅山一派鴉雀無聲,再無一人嘲笑那位前輩,更是將茅山總教移到了杏花村中,品享美酒,靜修天道。後來杏花酒偶有一壇半罐流入世俗,也引得世人競相追逐,視若珍饈。這通神的符咒被那位前輩喚作酒神符,卻也是當之無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