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臥榻對言】(1 / 2)

蕭廣果然硬是將陳正留在宮中過宿,還要陳正跟他睡同一張床。陳正如何敢如此冒犯與太子同床而眠,誓死不從,若是以後被人檢舉,可是一項大不敬的罪名,就算是太子要求的那也不行。於是蕭廣想了個折中的辦法,在床邊打一張地鋪,他睡床上,陳正睡床下,陳正這才勉強答應。

劉景帶兩個小太監剛替陳正將臥榻鋪好,就見一個臉圓身肥,皮膚嫩白的中年太監神色慌張地進了殿內,低頭彎腰直趨蕭廣麵前請安道:“奴才叩見太子爺。”

陳正認出這太監是蕭廣的六隨侍之一,隻是記不住他叫什麼名字。

蕭廣見這太監神色慌張,表情淡了下來,語氣凝固道:“齊歡,看你慌慌張張的,難不成前殿發生了什麼事?”

齊歡像是一副天快要塌下來的樣子焦慮道:“太子爺不好啦,奴才在前殿打聽到,都察院右都禦使楊孝全,戶部左侍郎楊一夫、還有吏部右侍郎王揚三人一日之內統統被迫辭官致仕下野啦。”

“什麼?”蕭廣聽聞先是驚呼了一聲,之後表情漸漸平靜下來哼了一聲然後對陳正笑道:“揚州貪汙走私案一下子搞得朝中三名二、三品大員被迫辭職,陳侍讀,這事你怎麼看?”

蕭廣所說的揚州貪汙案陳正略有耳聞,今年三月份蕭廣巡視到揚州時有人匿名向蕭廣舉報說都轉漕運司的同知和揚州知府勾結揚州奸商販賣私鹽、私鐵、私煤,五年來逃漏稅款達白銀一萬萬兩之巨。蕭廣對此事極為重視,當晚便急書回京請順承帝極力追查此事。這是蕭廣巡視以來聽人舉報的第一宗案件,順承帝也頗為重視,於是命都察院右都禦使楊孝全全權負責此案。

楊孝全率領禦史團隊在揚州奮戰三月,終於將此案告破,查出都轉漕運司同知和揚州知府宋玉清貪汙腐敗證據確鑿,抄查二人家之後搜出黃金共計二十八萬兩,白銀共計四百八十五萬兩,還有不計其數的奇珍異寶,古玩字畫,總價值逾三百萬兩。

如此巨大的貪汙案震驚朝野,順承帝也為之憤怒難遏,楊孝全趁機進言說貪汙數額如此之巨,定非從四品漕運總司同知和五品揚州知府所能瞞天過海,掩人耳目的,其二人背後定有更深的背景,望順承帝徹查。順承帝當即允許,並命都察院右都禦使楊孝全為正,吏部右侍郎王揚和戶部左侍郎楊一夫為副徹查此案,定要將幕後黑後揪出來。

然而聲勢浩大的反貪汙案雖是由皇帝發動,調查過程卻依舊處處受阻,在相繼揪出南直隸布政司布政使參議呂同和南直隸按察司按察副使周勉兩個從三品大員之後案件再也查不上去,不到半年就夭折了。

就在三人徹查揚州貪汙走私案的同時,京城內也不斷有官員彈劾這三名欽差為官以來的不檢點行為,兩方勢力僵持不下,直到今日,竟然以三名欽差辭官致仕而告終,種種驚天內幕讓人不得而知。

陳正見蕭廣詢問他意見,憂然嗟歎地說:“三位欽差之所以被迫辭職,定是因為此案關係重大,侵犯了在中樞機構內一個龐大的官僚集團的利益才使得他們引火燒身,被迫辭退,貪汙走私案也隻能不了了之。”

“你說的一點沒錯。”蕭廣憤然地點頭肯定道:“那你覺得朝中百官都有誰會是這個利益集團的人呢?”

陳正搖搖頭笑道:“涉及朝廷重臣,此事事關重大,非我等小輩所能妄加猜測啊!”

蕭廣稚嫩的臉已被這消息氣脹得通紅,一副正氣凜然的樣子說:“文官不愛財,朝政方清寧,武將不怕死,國家方安定,如今這貪汙腐敗都已經滲透到中樞了,父皇的政令如何才能惠及天下百姓?”

蕭廣顯然是個性情中人,聽到這個消息後,本來愉悅的心情也煙消雲散,有些怏怏不樂地說他累了,然後攜陳正進了內室,待劉景和齊歡替他脫衣之後便將二人支出殿外伺候,內室裏隻剩下他跟陳正。

陳正見蕭廣悶悶不樂地躺在床上也不敢多說什麼,他怕蕭廣夜裏萬一有什麼事傳呼他,所以衣不解帶地躺到了臥榻上,剛鑽進被窩,就聞蕭廣語氣略帶悲傷地說:“陳正,偷偷地告訴你一件事,今年巡視的時候,我曾在陝西微服私訪去了解民間疾苦。這事做得隱秘,除了我的幾個隨侍沒人知道。我知道,我若是大擺排場走馬觀花地巡視,哪裏能看到每個地方黑暗殘酷的一麵?”

蕭廣見陳正沒有出聲,於是歎了口氣繼續說道:“以前別人總跟我說,說我大梁年年風調雨順,百姓個個安居樂業,人人對父皇都是謳歌頌德,我大梁基業定傳萬世千秋。可是你知道嗎,我在陝西微服私訪的時候,竟聽民間到處傳唱一句童謠,我到現在都記得很清楚,秋天來,往南逃,活命不怕路途遙,冬天過,萬家嚎,大梁處處是餓殍。你都不知道當我聽到這民謠時心中是一種什麼滋味,陳正你是從底層走過來的人,你跟我說說,如今我大梁到底腐朽成什麼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