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她向我借隨身聽,並說:“我用毛絨兔子作為抵押,我會還你的。我要在睡覺前聽那首《愛上不一條街》,就可以放心地睡著了。”
我借給了她,她把毛絨兔子放在我的床邊,還囑咐說:“你和姐姐好好玩,明天早上來接你,要乖呀。”然後她一蹦一跳地離開,腳步有力地踏在地板上,嗒哈跑遠。
第二天,她哭著找我:“姐姐!我的兔子沒有掉到尿盆裏,他們瞎說的。”
我笑了,把床頭的毛絨兔子指給她看,說:“你瞧,它睡醒了,昨天晚上它都告訴我了。”
她於是安心,又帶著驚奇,把隨身聽還給我,並說:“我下午要出院了!”
她拉我到她的病房,她的母親和嬸嬸正在為她整理和準備出院的物品。她母親看到我說:“她得的是兒童糖尿病,飯前半小時要注射胰島素,你看她的胳膊上早已注滿了針眼,她隻有6歲,就學會自己來注射。由於家鄉沒有足夠的藥物出售,必須從北京帶一些回去,並定期再來購買。”
離開的時候,她母親對我說:“非常感謝你和我女兒亮亮一起玩,她特別喜歡你。”
亮亮嘿嘿地器了,躲在母親的裙子後,向我揮手道別:“再見!再見!”
這次住院我住了半個月,認識了不少的病友,大多是年輕人,與她們渡過了一些美好又快樂的時光,我和她們都感覺我們沒有病,沒有痛苦。每天麵對鏡子笑,對別人笑,讓自己忘了病。
我回到學校後,經常以藥片過日子,宿舍裏的同學們看了都心疼,我想哭,卻又哭不出來。
2006年初冬的一些夜晚,我聽到心髒的嗚咽,猶如一隻受傷的蝶,病魔潛入生命最深入,在全無防備的時刻。
隔壁的路迎鬆過來問候我:“聽說你住院了,好多了嗎?”
“謝謝關心,我好多了!我還望堅持上課。”我坐在床邊對她笑道。
“你得是什麼病?聽同學們說你老是住院,還天天吃藥。”路迎鬆問道。
“我的病,沒有證非,在我14歲的秋天早晨,發現自己的食指蒼白,無法通過血液。”我解釋說,“後來,醫生確診說,我得的是相似白血病。”
“哦,是這樣,其實我身體也不太好,動不動也愛生病。不要緊的,勇敢地麵對它吧!”她安慰我。
她時常來陪我,與我在夜晚落下的窗前聽歌,輕輕哼唱張惠妹、徐懷鈺的歌。我們大多忘了旋律。
我去醫院複查的時候,遇到去年一起住院的黃正燕。
“你怎麼又住院了?是不是病情又複發了?”我驚喜地又難過地問黃正燕。這個堅強而勇敢的女孩,拖著虛弱的病體,在大洋上的島國獨自戰鬥,幾次穿越死亡,終於完成學業。
“是呀!沒辦法,誰讓命運讓我們遇到這種病!”她笑著說,靜坐在床上,床邊放著肺動脈高壓的康複指南。
護士把藥注射入機器,她開始吸藥,一口口吸入生命的希望和力量。身材嬌小的她,穿著粉色的薄棉衣。她微笑著向我揮手:“再見,再見!”
我對她說:“你要保重哦!保重!”
我在這天的日記中寫道:“我相遇著,相似的生命。年輕、美麗,而無可奈何,與疾病正麵交鋒。每個人都接受了這樣的發生,每個人,都堅強到了近乎殘忍。而這,不是一個適合堅強的年紀。”
“本該穿著一襲長裙,站在落花的溫柔裏,風花雪月。本該不知憂愁,強作著詩歌的惆悵。我覺得心疼。這一種,隻有切身體會,才可能感同身受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