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燭火若明若暗,正如同此刻君夜動蕩起伏的心境。叔侄之情,嗬,他對她的感情從來就不是叔侄之情。握起筆,在宣紙上洋洋灑灑寫下君妍惜三個字。他們也曾執手與共,並肩指點九幽江山;也曾生死依靠,將彼此的性命交托。然而,最終都不存在了。所有的一切都在她政變那日。即便是身處牢獄之中,她也不曾低下那顆驕傲的頭顱,她不肯服軟。隻是約他去了一處山崖之上,對他訴說著她的恨意。
“薑還是老的辣,這盤棋,我輸得徹徹底底。如今,小叔也不必與侄女虛與委蛇了,就算我此刻對你痛哭流涕,跪地求饒,你會放過我嗎?你不會的,你會要我的命,隻會讓我死的徹徹底底。從你三年前設局引我入局開始。你便在計劃著今日了。”盛怒之下,君夜反倒覺得極為平靜。“當年,我心中有愧,總想著怎樣去彌補挽回。所以我一再的縱容你,想著是不是對你更好一點,再好一點,你就會逐漸放下仇恨,重新開始。可孤三年來的隱忍退讓,最終換來你的奪權政變,意圖顛覆朝綱,君妍惜,九幽王座背後代表的江山,是孤的底線。”君妍惜聞言靜默了半晌,才回應道:“小叔,有些事情是彌補不了的。哪怕破鏡重圓,終究還是有裂痕,更遑論是我們這等,立於權勢之巔的人呢。”她的眼神中帶著滔天的恨意,如同利刃一般直射向他的內心。“殺父之仇,不共戴天!那份尊榮,遠比不上今日這份落敗的痛苦,你就是我痛苦的根源。”說完,君妍惜大笑出聲,笑聲中卻滿是悲涼,終究——和他走到了這等決裂之地。
沉浸在這份悲涼之中的他,隻看得到她做了個手勢,隨後山崖傳來崩裂的聲音。他們二人一同墜落,而他們越發接近的時候,君妍惜卻順勢將他往上推,相應的,君妍惜下墜的速度也越發的快。他終究是沒有勇氣,去伸出手將她從深淵之中拉回,他賭不起了,他怕了,怕她再一次的動搖他的江山。他活了下來,她卻葬生在了萬丈深淵之中。
幻境中的寒千雨也一樣回憶起了,他與君夜的初次相遇。那時她還是九幽王族一個可有可無的人,為了謀一份生機,她走出了破敗的殿堂,那時她還不過是一個有幾分小聰明的孩子。她侃侃而談解除九幽的內部危機的計策時,卻被毫不留情的駁回,走出那處奢華的殿宇,卻被一人攔下。“丫頭,既然父親不信你,那麼來我這裏如何?你我共事,若是成功,我定許你一個錦繡前程。”然而和君夜預想的不同,非但沒有感激涕零,反而是覺得這丫頭刁鑽的厲害,簡直是讓人招架不住。
“空口無憑,侄女怎知小叔是否是在誆騙侄女?”君夜挑了挑眉,看著眼前這個有些古靈精怪的侄女。“你要孤如何證明?”小丫頭沉思了一下子,說道:“侄女自小被困在那小小的四方天地之中,想出去走走,順便買些小玩意,不知是否會讓小叔破費。”君夜好笑的輕敲了那丫頭腦袋一下。“走吧,你叔叔我還沒那麼吝嗇。”走出老遠卻發現那丫頭還在原地,君夜轉過身看到那丫頭嘟著嘴,嬌氣道:“我走累了,小叔你背我吧。”君夜瞬間覺得自己可能是上輩子欠了那小魔王,雖不情願卻也隻能自認倒黴的背起那小魔星。
如願以償的小丫頭樂嗬的開始了敲詐君夜的計劃,那些所謂的小玩意竟然花了君夜近30萬,君夜頭一次覺得自己居然是個窮人,才一天竟然就快把他的家底掏空了。放下背上那個小魔星,麵無表情地說著:“玩了孤整整一天,可舒心了?好大膽子,還未有人敢如此戲弄孤,你當真以為,我不敢對你動手?”小丫頭不急不緩的說道:“小叔您之所以容忍至此,不就是看中侄女的可用之處麼?今日這出,不過是回敬那位高高在上的王者,至於日後,還請小叔多多指教。”君夜終於是笑了,笑罵道:“你這刁鑽古怪的丫頭,僅此一次,下不為例。”那小魔星這回倒不滿意了,不服氣道:“別總丫頭丫頭的叫我。”君夜挑了挑眉:“你父親一向深居簡出,你也不太討父王喜歡。除了彼岸這一個名號,連個正經名字也不曾有,莫非你更喜歡孤喚你“君小小”?”小魔星覺得更加氣悶了,說道:“侄女覺得,這名配小叔正好。”
君夜聽了含著笑問道:“那麼……妍惜?妍雅?惜陰;鬥豔爭妍愛日惜力。”妍惜,珍惜美好。
小丫頭一怔,輕念出聲:“君……妍惜?”那一次,君妍惜真心的笑了出來。這也是她和君夜之間為數不多的美好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