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寶今年上高二了,成績全校第一,是石頭溝的秀才。要知道,在石頭溝這個窮地方,能考上高中的人屈指可數,有的是因為家庭窮上不起學,但主要原因是他們根本就考不上。隻要能考上學的,家裏人就是不穿褲子也會供他們念書的。

自從中寶考上高中後,中寶爹幹活特賣力,可年歲不饒人,他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人瘦了,也黑了,明顯比以前蒼老了。中寶爹每天在地裏勞作,可怎麼也擺脫不了貧窮。中寶爹想,幹吧!苦吧!累吧!再苦再累也要把孩子供出學來。可他最近老感到頭暈眼花,四肢無力,好幾次都險些昏倒,他強硬地支撐著,為了孩子,為了這個家。

中寶離學校有十來裏路,需要翻過兩座山梁渡過一條河才能到達。學校是鎮上唯一的一所高中。中寶每天早早起床步行上學,中午就在學校吃“政治飯”。所謂政治飯,就是學生把米從家裏帶到學校,再裝進自己的飯盒,然後放到統一的一個水泥砌的大蒸籠裏。到了中午,負責蒸飯的師傅就會把飯盒擺在學校的水泥乒乓球案子上,然後由學生各自認領。這種飯做起來比較簡單,隻要把米洗淨加些水在裏麵就可以了。

為了增加飯的口味,有的學生在米裏放點肉,有的放塊大油,有的加上些紅薯,有的加入玉米和芋頭之類的雜物,吃起來不至於那麼單調。當然,條件好的學生加的東西越豐富些,條件差的就隻是白米或紅薯了。中寶在飯裏一般加些紅薯,因為紅薯並不值錢,家裏多的就是那玩藝兒,村裏人經常拿它喂豬,而且加到飯裏吃起來很香,相當於下飯菜。學校裏有百分之八十的人都吃政治飯,隻有極少一部分離家近的學生回家吃。

下午放學,中寶又得步行回家。一天跑上兩趟,鞋都磨破了好幾雙。學校裏還有那麼二十來個住校生,他們離家太遠,晚上必需住在學校,隻有周末了才能回家。

中寶對自己的夥食並不講究,家裏就那個條件,想講究也講究起不來。但時間久了也會犯饞,總想吃點別的換換胃口。犯饞的時候,中寶就在米裏放一塊大油,吃起來感覺特別香,特別有滋味。

有一次,中寶偷偷從雞窩裏拾了一個蛋帶到學校,他將蛋放在米裏便上課去了,中午隻等美餐。誰知,那個蛋是母雞孵過的,馬上就要出小雞了,中寶那知道這些,偷偷拿上蛋就上學去了。到了中午取飯時,擺飯的乒乓球案子旁圍了很多人,人們七嘴八舌地議論著什麼。

中寶擠進人群一看,原來自己的飯盒裏躺著一隻毛紮紮的小雞,兩瓣蛋殼還在小雞身邊。有的學生議論道:“這是誰的呀?多殘忍!還沒出殼就把人家給吃了。”有個學生說:“這也太可笑了,我還是第一次見這事,拿孵化的雞蛋當下飯菜,新鮮!奇怪!”旁邊一個男同學說:“這簡直是一項發明,這東西吃了肯定香,不知是什麼味道,以後我們也試試,聽說廣東人就愛吃剛出生的小老鼠。”還有一個學生則說:“這肯定是哪個饞貓偷的蛋,卻不知道蛋裏還有隻小生命。”

這些話象耳光一樣扇在了中寶臉上,他感覺臉上火辣辣的。中寶不敢去端自己的飯盒,直到同學們三三兩兩散盡了,他才迅速端上飯盒,然後藏進衣服裏快步走開。

中寶有個弟弟叫中仁,今年上初中。中仁繼承了哥哥的優良傳統,學習成績全校名列前茅。中仁老喊肚子吃不飽,家裏的飯菜油水少,要麼是紅薯稀飯,要麼是白麵疙瘩湯,像他這個長身體的年紀,吃這些吃不飽也是情理之中。

中仁上學的路程是中寶的一半,有時兄弟倆一起出門,能同一截路。中仁可沒政治飯吃,他每天中午要回家吃飯,一天往返學校得四趟。他的鞋都磨破了好幾雙,大腳指頭始終是露出來的。學生辛苦呀!別說學習的壓力有多大了,光一天這四趟路就夠受的。但中仁不覺得苦,他隻想把書念完,將來能吃上國家糧,這就是他最大的心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