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清晨,天上又下起了綿綿細雨,躺在床上的伍少坤望著霧蒙蒙的院落,想著大太太素來有關節痛的毛病,今日怕是不會來了。許是潮濕的緣故,早晨起來他就著實感到渾身各處酸痛難耐,這些傷痛無一不提醒著他,那段恩怨由始至終都像是不散的陰魂,他走到哪裏,就跟到哪裏。為什麼?他既然已經隱姓埋名至此,那幫人仍舊不肯放過他,難怪有人曾說,入了煞月幫,雙手沾了血,就再難幹淨了。他恨恨地使出全身的氣力想用右手握緊一隻茶杯,隻引來一陣劇烈的疼痛,再一看手指則隻是有氣無力地略微動彈了兩下而已。他不甘心的又一次發力出來……
“少坤,哎呀,你這是幹什麼?”小嬛剛扶懿君走進來便看到這副光景,伍少坤一臉自暴自棄的樣,想必他自己心也開始擔心了,若是真的不中用了,以後豈不成了個廢人。“傷口剛長好些,你幹什麼又使勁去折騰它啊。”懿君趕忙上來攔住他,有些疑惑地看著麵前的這個司機,心裏的疑團越來越大。這幾日在她麵前伍少坤從不曾流露出半點抱怨和憤怒,怎麼沒人的時候竟是這樣暴躁,他的心裏到底藏著什麼,這使得她又一次開始揣度他的身份了。
伍少坤的憤怒雖已平息下來,但是聲音仍舊很生硬:“下著雨,太太不用麻煩再過來了。”
“曾大夫前幾日不是說了麼,手有無大礙這段時間還看不出,須得等到痊愈了,才……”她盯著那隻死了般的右手,說著說著也沒了底氣,眼睛低垂下來:“這件事都怪我……”
“你快別這麼說,這件事和你不相幹。”懿君抬起眼睛看著站在窗前的少坤,總感覺哪裏怪怪的,仔細思忖後才意識到他跟她說話從來不用“您”,從來都是“你”。她止住了聲音,隻聽他接下來繼續道:“他們是衝著我來的,大太太。”他轉過身來看著她的眼睛:“那幫黑衣人,並不是申炳章派來的。”
懿君不自主地站起身來:“你說什麼?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我是煞月幫的人。”
“煞月幫?是……是什麼?”伍少坤看著麵前這位一臉迷惑的女人,是啊,她哪裏會知道這世上還有這樣一個見不得光的幫派,見她略有驚嚇的樣子,他覺得自己交代到此即可:“所以……我這條命,是太太你救回來的,原本我不想再提起這個身份,可太太你明明是我的救命恩人,反而以為是我救了你,我的心裏實在過意不去,所以才……”
“那麼他們還會找來嗎?你究竟怎麼惹了他們,致使他們要下那麼狠的手?”
伍少坤以為大太太是擔心他有這樣一段官司纏身,繼續收留他在金家恐再招致禍端,正欲緊隨其後主動提出離開之語,卻不料大太太道:“倘若是金錢上的恩怨,我願意出麵擺平此事。”少坤看著她一臉認真的樣子,反而不知接下來該說些什麼好。懿君方覺自己這話未免也太爽快了些,又解釋道:“你連著救了我兩次,還幫著金家找到了新的供貨商,你對我們金家有恩,不管這次是誰救了誰,倘若是力所能及的,我實該幫你的。別的倒不敢說什麼,如果是錢能解決的事,你不妨說出來。”
聽了這段話,伍少坤這才真真實實的認識到沈懿君的為人,於是爽朗一笑道:“想不到大太太雖是一介女流,但甚是個重義氣之人。少坤的事實在不敢再麻煩大太太再去煩心,無關乎金錢,隻是私人恩怨而已。”
懿君的臉上突然一改方才的懵懂,轉而露出一抹極賦城府的笑來:“煞月幫?你不是一個一般人吧?”她的聲音也隨即轉為冷靜,竟讓他心生一股寒意來,他有些不可思議於這個女人分秒間的轉變,還真是低估了她。
“實不相瞞,在下正是煞月幫的二幫主,煞二少。”
懿君的後背不禁冒出一層冷汗來,她是知道煞月幫的勾當的,那是一個專門殺人放火的幫派,早年就聽人說過,煞月幫的煞二少專門負責倒鬥挖墳的買賣,眼前這個人竟是個盜墓頭子!天啊,老嚴究竟是怎麼搞的,居然能讓這樣一個人進了她金家大門。方才她的淡定不過是想逼他透露出更多的身份細節而已,卻不料他不但不是一個一般人,而且著實讓她覺得有些害怕。
伍少坤仍舊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的反應,不知她是否已經明白了“煞二少”這個名目背後的意義。
就在氣氛僵持的一刻,門外突然傳來小嬛的聲音:“太太,太太,不好了!申老爺來了!”懿君的臉色陡然一變,有些求助意味地看著少坤,轉念一想此人恐怕比那門外的申炳章更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