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茶室的包間裏坐好,服務員就已經把兩杯熱氣騰騰的碧螺春送到了兩人麵前。曾一飛不懂茶,龍圖文看樣子也不懂茶,兩人在喝茶的過程中,並沒有把心思放在茶上,而是開始寒暄了起來。
因為是和龍圖文麵對麵坐著,曾一飛也清楚地見到這位寧清縣的公安局長,龍圖文今天穿著身灰色的阿迪達斯運動裝,留著平頭,加上又麵肉橫生、臉上有一道很深的疤痕,如果把這貨的頭發剃掉,完全就是一副勞改犯的樣兒。公安局長長得像勞改犯,這讓曾一飛對他多少有點興趣。再說了,人家把自己約在這麼高檔的地方喝茶,說明他是把自己當貴客的。曾一飛自然也潛移默化地對他產生了興趣。
曾一飛本以為這位公安局長會跟其他的幹部一樣,會跟他先繞一段廢話,然後再和自己聯絡感情,可誰知龍圖文等茶水一上來,就開門見山地說:“曾秘書,你有沒有發現這家茶館和別處不一樣呢?”
曾一飛頓了頓,說:“嗬嗬,龍局問這問題是什麼意思呢?我怎麼一點也聽不明白啊?再說了,這隻是比一般茶店高檔一些的地方,難不成還能暗藏乾坤?”
龍圖章略有深意地笑了笑,然後引導著曾一飛將視界轉移到包間的外頭,說:“曾秘書,難道你進來這麼長時間,都沒發現這家茶室雖然裝修的非常豪華,但事實上卻沒什麼生意嗎?”
曾一飛說:“龍局,你這個問題又問住我了,在市裏這樣豪華的茶室比比皆是,大多都是有錢的老板們開的,因為隻要把茶室搗鼓的高端大氣上檔次,就有數不清的錢進來。事實上啊,這種店每年都要關閉一大批呢。”
龍圖章喝了口茶,說:“曾秘書啊,我要是告訴你,這家茶館在這種狀態中已經經營了五六年了,你會有什麼感覺呢?”
龍圖章的這個問題倒是問到點子上了,事實上再有財力的一個老板,也不會在五六年都沒有生意的情況下一直經營,一來經濟上根本就撐不住,二來撐下去的意義也根本不大。所以曾一飛總算明白,龍圖章可能是想跟自己反應什麼。
“嗬嗬,這倒是個怪事啊,還有人把賠錢的買賣堅持個五六年,看樣子開這家茶室的人,錢是多的沒地方花了。”曾一飛淡淡一笑,耐著性子陪龍圖章繞下去。
龍圖章慢騰騰地喝了口茶,然後又慢騰騰地說:“曾秘書你是不知道啊,這家茶室的幕後老板,其實是咱們縣裏的一些大人物啊。其實這家店表麵上是做賣茶生意,暗地裏卻是做權錢交易的勾當的。”
曾一飛這才倒吸了口氣,說:“龍局,我看您今天把我約來這裏,一定是有什麼話想要跟我說的吧?”
龍圖文先是頓了一下,又歎道:“曾秘書,你能夠跟我說說,今天參加我縣辦公大樓的剪彩儀式的感覺嗎?”
“說實話,相當的高端大氣。”曾一飛喝了口茶道。
麵對曾一飛的玩笑,龍圖文哭笑不得:“我說曾秘書,我今天找您,是想跟您說說寧清存在的問題,你怎麼竟跟我開玩笑啊……我跟你說實話吧,自縣領導班子換成莊青峰和褚國仁,這寧清的社會風氣就發生極大變化,你不知道,這些年來莊褚二人不僅不為群眾做實事,還一味幹著侵犯人民權益的事,就說蓋辦公大樓的事吧,以寧清現在的經濟實力根本蓋不起這麼豪華的辦公場所,可……可二人根本不管其他幹部的反對,就將蓋辦公樓的事一下拍板決定。要知道,搞了辦公樓後麵子上雖好看不少,但我們縣可是欠了一屁股的債啊。還有啊,有這麼多錢,放著縣裏那麼多需要錢建設的地龍不做,卻偏偏把錢和心思放在享樂上,這哪是一群幹部該做的事?”
“是呀,如果這些情況屬實,就真的太嚴重了。”曾一飛覺得龍圖文可能是想經過自己,向市長反映寧清縣的問題。
龍圖文見曾一飛應了一句就沉默,遂道:“這二人串通一氣,甚至連人事調動龍麵的權利都插手,縣裏幹部的升遷和降級都是他們一手操縱,他們還利用手中的權利大肆買官賣官,現在縣裏的大部分幹部可都是聽他們的……”
曾一飛頓了頓,說:“龍局,既然您對縣裏的這些情況如此不滿,為什麼您不直接向市裏反應呢?”
龍圖章說:“曾秘書,你是一位我龍圖章是個怕事的小人嗎?之前元市長主政濱江的時候,我就已經匿名向市領導反應了這一問題,並且我還把準備一些證據和材料都寄了出去。但是你知道嗎?市領導壓根就不管這茬子事,我知道這莊褚二人有上達天聽的能耐,所以才隱忍到現在啊。”
曾一飛說:“既然你認為這兩人有上達天聽的能耐,那你現在為什麼還要直接來找我呢?難道你不怕今天跟我說的事要是傳出去,是會損害你的政治生命嗎?”
龍圖章皺了皺眉頭,說:“曾秘書你是不知道啊,我一個小小的公安局長能有什麼政治前途?我都已經四十九歲啦,再讓我升官我能升到什麼程度,我自己心裏是清楚的,我再唯唯諾諾也不會有什麼前程。既然如此,我又怕什麼呢?當公安的就是要為群眾除害群之馬,如果在我任職期間不能把這些害群之馬繩之以法,那我當了將近半輩子的公安,豈不是白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