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槐本想去城門樓子下麵抬回寶瑛的屍體,誰知才走到半路就被同村平素與他交好的夥伴盧順福攔住了去路。
原來,人無傷虎意,虎有傷人心。王三槐不舍得對自己的妹子下手,可是王秀娥卻怕王三槐回來報複,將王三槐連殺二人的事情報告給裏長,裏長已經騎快馬去城裏報告官府,王三槐如果再去城下尋寶瑛的屍體必會被抓個正著。
王三槐不由得心下感歎,他終是與“費寶兒”無緣的。但他終是不忍寶兒便這樣曝屍荒野,在獲得了盧順福再三保證尋回寶瑛的承諾後,他才扭頭朝縣城相反的方向離開。
周大姨剛剛離開的城門樓子下麵。
阿甲依依不舍的送別了和周大姨去蓮花鄉討銀子的阿乙,可憐的阿甲還不知道,這一別就是與心上人的永訣呢!事後很長時間,阿甲還總是追悔莫及的念叨:“我就知道那天要出事,我的右眼皮嘣嘣的跳了一天,誰料到就應在了阿乙身上呢?”
但當時,可憐的阿甲並沒能知道這麼多,他剛一回頭,就看見那個垂死的小姑娘好端端的坐在那裏,瞪著黑亮亮的大眼睛衝著他笑,不待他反應過來,小姑娘已經一個手刀砍在他的脖子上了。
今年並非是費莫氏寶瑛的本命年,但是倒黴的事情是一件接著一件。當她的小手砍在阿甲脖子上的時候,阿甲並沒有如她所願暈倒在地,阿甲的身材並不像尋常的川人,看上去倒是和滿洲的巴圖魯有幾分相似,一記手刀劈在脖子上隻不過是讓他短暫的迷糊了一下。還不待寶瑛起身逃走,阿甲已經清醒過來了。
阿甲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來扭寶瑛的左臂,寶瑛嚇了一跳,這可不能讓他扭到,本來這條臂膀在墜崖的時候就骨折過,現在還沒好利索呢!
寶瑛的小腰一扭,堪堪避過阿甲的大手,然後右手搭著阿甲的臂膀腳尖一點,輕輕鬆鬆的就翻到了阿甲的身後。這回,她不用手刀了,手刀對阿甲的鋼筋鐵骨不太有用,她彎起右臂,用胳膊肘狠擊阿甲的後腦。但阿甲並沒有看上去那麼笨,寶瑛計算好的距離,一擊之下居然落空了,這一落空不要緊,寶瑛由於慣性又跌到了阿甲的前方,猝不及防,阿甲的粗胳膊帶著風又向寶瑛的腦袋掃了過來,寶瑛連忙一個後彎腰,險險的避過了阿甲的襲擊,代價是牽動了腿上的傷口,讓她疼的冷汗直流。
遠遠的,黃柏庭就看見城門口圍著一群人,待趨馬走至近前,驅散驅散擋路的圍觀者,他才看清楚,一個穿著藍底白花小褂的農家姑娘和一個彪形大漢正在纏鬥,再細一看,那個彪形大漢他還認識,不就是老牙婆周大姨家的保鏢麼?
“嗨嗨,住手,住手!你、你,去幫幫阿甲!”黃柏庭指著身邊的小廝,讓他們去幫阿甲。
說起黃柏庭,他是這達州縣城的首富,他活了近三十年,聽說除了好事沒做過,幾乎是什麼事情都幹過。他之所以看見阿甲和人打鬥就毫不猶豫的幫助阿甲,那是因為,他和阿甲的主子周大姨是老相識了,他家裏至少有四五房妾室是從周大姨那裏買來的。
寶瑛本來應付阿甲就已十分勉強,如今有黃柏庭的小廝加入,她馬上就敗下陣來,黃柏庭的兩個小廝一左一右扣住了寶瑛。阿甲這渾人,也不知道見好就收,看見寶瑛被製住,不由分說伸出熊掌左右開弓給了寶瑛兩個大耳刮子,打的寶瑛小臉瞬間腫了起來,嘴角也滲出了血絲。這渾人果真是有龍陽之好的,竟一點也不懂得憐香惜玉。寶瑛銀牙緊咬,氣的要命,她勉強將湧上喉頭的一股腥甜咽了下去。人也有些迷糊了。
本來漠然圍觀的百姓,見阿甲這麼沒人性,居然對毫無還手之力的小丫頭下此狠手,竟也有幾個有血性的漢子跳躍著要上前幫助寶瑛。但黃柏庭細眯的眼睛一瞪、一掃,大家又立馬回複了安靜。
“嘶!”黃柏庭也有些心疼了,他從馬上向前探著身子,細細打量寶瑛,“挺美的姑娘,看讓你扇的?”黃柏庭不悅的責備阿甲,他又仔細打量了下寶瑛扭頭問阿甲。“新貨?”
“嗯!”阿甲點頭。
“那我領走啦!回頭讓周婆子去我那兒拿錢吧!”黃柏庭揮揮馬鞭,拍馬便走,待他這句話說完,他已經走出一段距離了。
黃柏庭在前騎著高頭大馬,小廝扣著迷迷糊糊的寶瑛,一行人就這麼跌跌撞撞的走到了黃府的大門口,黃柏庭還未下馬,就見從府裏走出一條修長的身影,見黃柏庭回來了,那道身影便站著不動了。
黃柏庭瞧了瞧對方黑色官服上正六品的鷺鷥補子,又低頭看了看有些磨破邊的黑色官靴,他“嗤”的冷笑一聲,傲然道:“紀大人又來打秋風啦?滿達州城您別盯著我一家啊!”
“不打秋風!”紀大人露齒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這姑娘怎麼回事?本官要過問!”他指了指寶瑛,瞬間變臉,端是一派清正廉明。
“又來!”黃柏庭蹙緊的眉頭,表情煩悶的緊,他說:“捐你一百兩!行了吧?”
“五百!”紀大人不動聲色的加價。
“紀大人!你太過分了!你這是趁火打劫!”一聽紀大人開價五百兩,黃柏庭有些瘋癲了,他忍不住大聲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