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半山雨夜(二)
寶瑛張了張嘴,但是想了一下,又輕舒了一口氣說:“我還是別問了。”
紀衡卻笑道:“事無不可對人言,想問什麼便說吧!”
於是寶瑛道:“是你讓我說的啊!”紀衡沒再說話,隻是微微頷首表示同意。寶瑛挑挑眉,用一種雖然是發問但實則已是了然於心的語氣說:“那可別怪我不會拐彎了,您是從京裏來的,還有侍衛隨扈,莫非您是紀家的人?”
紀衡不以為然的哼了一下,然後說:“我姓紀自然是紀家人!這還用問?”寶瑛也不以為意,接著說:“京城紀家?還配得起侍衛,非兵部侍郎莫屬了!”彼時的兵部侍郎便是後世鼎鼎大名的紀昀,紀曉嵐。
“哦?”紀衡發出狀似疑惑的一聲,靜默半晌,他又問道:“那你可聽說那兵部侍郎府上有我紀衡這一號呢?”
“並無!”寶瑛輕輕的搖了搖頭,她又側著頭疑惑的說道:“但我想不出誰家的子弟能在二十四歲的弱齡便當上六品官,唯有紀家吧!”
“非得是紀家的子弟麼?”聞言,紀衡居然有些不悅,他冷冷的刺一句。說罷,便不再理寶瑛,而去翻動烘烤的衣袍。
寶瑛卻似沒有發現紀衡神色的變化,她依舊皺著眉苦苦思索:“你必定是世家子,雖然你行事卑劣下乘,但你瞞不了我,京中除了兵部侍郎府上,真是不知還有哪個?”
過了一會,紀衡抬頭,未料,寶瑛仍舊在那裏翻來覆去的念叨,苦思,驀然,一個念頭跳到紀衡心頭,他想了想,張口問道:“你阿瑪是哪位?”
寶瑛未料到紀衡突然發問,張口便道:“我阿瑪是……”說了半截話,她倏地閉上了嘴,她還沒忘,紀衡差點將她賣了,而黃柏庭也差點成了勒保的女婿。
誰知,紀衡並不管她回不回話,隻是略帶輕蔑的笑道:“果然是滿人!”隻有滿人才管自己的父親叫阿瑪。瞬間,寶瑛明白了,他並不是想知道自己是誰家的孩子,他隻是想告訴她,隻要他想知道,他便一定有辦法讓她自個兒把他想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他。這真是沒法嘮嗑了,一不留神就掉到紀衡的坑裏了,寶瑛有些目瞪口呆了。
紀衡卻不管她,冷聲冷氣說道:“既要隱瞞自己的私事,便不要瞎打聽別人的,想知道就拿你的來換!”
寶瑛被他說的有些沒麵子,剛想說,剛才誰說來著,事無不可對人言,怎麼轉過身來就翻臉呢?可她還沒張嘴就聽見一陣粗噶的聲音喊道:“何大哥,這裏有兩匹馬!”。
冷不丁傳來的說話聲讓寶瑛悚然一驚,她最先反應的是要踢滅火堆,她剛一伸腳,紀衡馬上會意,他忙伸手攔住了她,貼近她的耳鬢輕聲道:“不必了,馬在外麵,已經發現我、我們了。”紀衡愣怔了一下,一個不經意的發現讓他驚疑不已,他在寶瑛的耳垂上發現了一個耳洞,他又迅速的朝寶瑛的頜下看了下,正如他所料,他沒有看見應該有的東西。紀衡恍然了,他明白為什麼這個孩子死活都不肯到軍營效力了。可她扮成男子在王三槐舉事之際來到自己身邊是何用意呢?這個意外的發現讓紀衡看寶瑛的目光漫上了一層審視。
寶瑛卻渾然不覺,她有點緊張,但仍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她將紀衡的衣裳一把從架子上扯了下來扔給他,然後將紀衡掩在身後,故作老練的說:“一會兒你想辦法先跑,我來應付他們!”
紀衡仔細觀察寶瑛的神情,竟不似作偽,心下不禁愈加疑惑,但此時才糾結這個少女到底是何居心,紀衡也覺得有些晚了,隻有靜觀其變吧!
其實也不能怪紀衡的疑心病重,聽說,白蓮教裏有個叫做王聰兒也被稱作“齊寡婦”的“總教師”,她手底下就有很多美貌的女將軍,湖北襄陽一帶也有很多的官員士紳都栽在她們的手上,是以紀衡不得不防。
也不用他想太多,三條大漢貌似咋咋呼呼的就闖進了小茅屋,本就不寬敞的小茅屋瞬間變的更加擁擠了。“嗬嗬,這鬼天氣,避會子雨啊!”其中一人,打著哈哈,率先說道,他看似說的隨意,但是他的手一直都沒離開腰間,而紀衡和寶瑛也都看出了,這人的腰間鼓鼓的,定是藏著兵器。本來二人也沒有認為這夜半三更的荒山會有什麼良善人士,是以看到這人這幅樣子,二人也沒有覺得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