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春娘茶館(1 / 2)

春娘茶館在聚寶街乃至沔口鎮都是赫赫有名的,倒不是因為這茶館的豪奢,而是另有別情。顧名思義,茶館的名字源於她的老板娘,一個姓嚴名春娘的寡婦,三十不到的年紀,生的是如花似玉,豔名遠播。茶館依水而建,背靠碼頭,門臨大街,水陸均是要道,平日裏客似雲來,久而久之,竟然成了沔口鎮三教九流的彙聚之所,是聚寶街上茶寮的第一塊金字招牌。能在這魚龍混雜之地開茶館,何況還是個俏寡婦,自然有不同尋常之處,否則不是被擠兌死,就是被惦記上,總之沒有點來頭和道行是不可能站住腳跟的。

首先是這春娘的出身就有來頭,娘家爹在沔口和兩江水道上是漕幫中老資格的前輩,家中子侄兄弟很有幾個是跟著老爺子吃水上飯,在江湖上有名有號的人物。這春娘自小不是養在深閨,而是跟著娘老子在船上長大的,不丁點就跟著漕幫兄弟混在一處,未出閣的時候,敢拿著刀子和人開片,是個烈火似的性子,既有人撐腰,自個又有種,在沔口這個江湖碼頭上自然輕易無人敢惹。

按理說這樣人家的女孩子,官紳之流看不中她,平頭百姓不敢娶,至於江湖同道,又難入老爺子的法眼,典型是高不成低不就。一直到春娘十七歲上下,卻被沔口巡檢司老爺的公子在碼頭偶遇之後看上了,於是差人打聽,碼頭上如春娘這樣的女子那還不一找一個準。

公子是讀書人出身,還有秀才功名,老爺本來是不肯與漕幫人家結親的,無奈兒子著了魔似得,一顆心係在春娘身上,九頭牛都拉不回來,最終隻能鬆了口,差了媒婆提親。對方這樣的家室和出身,聽說準姑爺還是個秀才,春娘的爹娘自然是眉開眼笑,應承了下來。於是一頂大轎,熱熱鬧鬧的將春娘抬進了門,本來是一對美滿姻緣,誰知道新婚不足月,公子出天花竟然一病而亡,連子嗣都沒留下一個。偏巧婆家僅剩的小姑子是個厲害角色,一心算計著老爺子的身家,擠兌春娘。

起先春娘還百般忍耐,久了便引爆了她的火爆性子,在婆家和小姑子大打出手。巡檢司老爺自兒子死後本就萬念俱灰,雖然明知道是女兒的不是,但好歹也就這一個骨肉了,無奈和春娘攤了牌,勸她不用守節。公公十分厚道,將臨街的一個鋪麵過到了春娘門下,又用體己銀子瞞著女兒貼補了一些給媳婦,春娘於是出了巡檢司老爺的門,就在那個鋪麵上用公公補貼的銀子開了這個春娘茶館,生意越來越蒸蒸日上。曾經的公公就這樣落了個家門清淨,因為念著春娘的不易,又一直任著巡檢司這個沔口鎮的顯職,在官麵上也維護著春娘,這樣一來,春娘茶館就更加有了依仗,無人敢打主意。

不過經曆風雨之後的春娘日漸內斂,雖然江湖氣不減,但火爆性子卻是改了不少,也從不欺人,以至於這沔口鎮上牙行攬客、江湖道上平事吃茶、各大行會聚會談生意,官差公人納賄通門路,乃至開暗寶局聚賭,四方雜處,群英薈萃,蘿卜開會的各色人等紛至遝來,隻要是進了這春娘茶館,就從沒有過閃失。

今天也不例外,茶館的後院就開了個暗賭局,坐在櫃台後麵打量著川流不息的前廳,還不耽誤招呼客人、支使夥計跑堂,身材豐盈妙曼的春娘一雙烏溜溜的眼睛四麵八方都照顧得滴水不漏,還能忙裏偷閑,春蔥似的纖纖十指點著豆蔻丹紅,正磕著瓜子,雪白的牙齒微露,櫻桃紅唇“撲”的一聲,一個完完整整的瓜子殼就穩穩當當的落在了麵前的茶盤裏,一望而知就是個精明老道的老板娘。此時此刻,茶館後院的庫房裏,正吆五喝六的開著暗局,春娘迎門而坐,如神尊一般,專擋牛鬼蛇神和各路妖孽。

清初從皇太極開始,吸取了明代社會賭博風氣蔓延帶來巨大危害的教訓,對賭博采取了嚴刑峻法,堅決打擊的態度。比如官員賭博規定要“革職、枷責,不準折贖,革職後不再錄用”。百姓賭博則不論軍民“俱枷號兩月”。開場窩賭及抽頭之人“各枷號三月並杖一百”。到後來,甚至連生產和販賣賭具都要問責於地方。雍正六年,因為安徽有人公開賣賭具,朝廷將賭具生產地的知縣革職,知府革職留任,督撫司道等官,各降一級留任。懲處力度之大和刑法之嚴酷可以說曆朝曆代都無出其右。